翌日,是江氏珠宝行在京城的铺子隆重开业的日子。
江陵锦衣玉妆,以本来面目站在珠宝行大门口,头上的宝冠?珠宝闪闪,至少有三颗宝石乃是极品,胸佩一枚浓郁纯正明亮的红色碧玺,腕?垂落下来的是一对完美无暇的和阗白玉,衬着她的雪白双手,也不知哪一个更晶莹润白。衫裙色彩却略为简素,只在袖口做了金绣,与白玉相交映辉,引人瞩目。
她人本已极是美貌,这般妆扮之下更是熠熠生辉、光芒四射,可站在多年掌柜江龙泰和方龙水中间却毫不逊色,便是围观路人看过去,也全然不会认为她是谁家娇女,见她含笑顾盼之间流露出来的大方自如,只想着这是谁?
这是江氏珠宝行的后人,十年前江氏珠宝行全家意外火灾而没,全靠她力挽狂澜,重开江氏珠宝行。
人群中有人这么说着,渐渐传开,有人信,有人不信,抬眼望过去,见她一双眼睛扫过来,似是把谁都看在了眼里,那被看到的人在一瞬间第一感觉竟不是她的美貌,?是她的气势。
淡定、冷静、杀伐决断。
四明站在江龙泰的身旁,阿松站在江陵的身后,偌多的伙计们分别在店里店外侍立的侍立,迎客的迎客。
开业致喜的鞭炮声不绝于耳,锣鼓唢呐、舞狮舞龙热闹不休,喜气盈门。
?门贺喜的宾客亦是络绎不绝,首先便是旧店铺原来的主人宋老板,然后是他引荐?来的几位徽州商人,江陵站在江龙泰身旁微笑握拳,那几位早已知道江陵身份,丝毫没有轻视,郑重地贺喜,相谈甚欢。
紧接?,临街的各家店老板俱都来贺。
再接下来,是江龙泰和方龙水的旧东家、旧朋友,一连串地朗声大笑,恭喜之声不绝于耳,便是连鞭炮声也压了过去似的。
于是舞狮舞龙更加努力殷勤,纵跃得比平时更高,锣鼓愈打愈响、唢呐愈吹愈响,整条街的热闹全聚在了此处。
之后是傅笙、傅笙的生意伙伴和朋友们。
夏言真和郑泉年早就来了,他们站在街对面看?这一番偌大的热闹,周围是挨挨挤挤的人群,喝彩声、喧闹声,仿佛都在耳边盘旋?过,两人只是默默不语。
红色的狮子登上了梯阶,一步一步往?,猛然一个回旋,巧妙地拉动了店门正中的匾额?的红布,众声俱寂,连锣鼓唢呐都静了一瞬,红布飘然而落。
江氏珠宝行。
金黄色的五个字,端凝又不失飘逸,与十年前的一模一样。
夏言真的眼眶猛地一热,心头热潮涌将?来,他仰着头,??地看?那五个字,耳边的喧闹声、喝彩声、唢呐声、锣鼓声又复炸然响起,他似乎全都没有再听见,眼里只有那五个字,像十年前一样。
多少年了,他经常会走过这五个字底下,江宣在的时候来得多些,江宣不在的时候来得少些。从小来得习惯了,从犹带稚嫩的“宣哥”到玩世不恭的“江兄”,来来去去不知叫了多少次,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这面匾额会被摘下来,这里面再也没有他视为知己、兄长的人。他再不能自由出入,再不能唤着“宣哥”笑嘻嘻地跨进店门。
从此,再也不能。
他把匾额抱回了家,不是因为想着会有重新开张的可能,他只是绝望地想保留?江宣的最后的一点东西。因为这是江宣写的字,?江家大火,江宣已经没有东西再留下来了。
可是他再也没有想到,老天有眼,江宣的女儿、坚韧的江陵,她出现了。
“宣哥,”夏言真强行吞下喉间发硬的东西,衣袖举起,抹去眼角的泪滴,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你,还留下了陵姐儿,你放心,我会一辈子为你看?她。”
他转头看了一眼郑泉年,看到郑泉年也是定?地看?匾额,双目晶莹。
锣鼓未歇、舞龙未歇、烟花未歇。
一辆马车在人群让出来的道路中慢慢驶近,那辆马车是牛轮车,红盖、红檐、红帏。
郡主品级的马车。
夏言真和郑泉年相视一眼,立即往前走去,人群太挤,等他们走到前面,夏老夫人已经由两个侍女扶着下了马车,正仰头看?那个匾额,吃惊的人群静了一下来,便连锣鼓手唢呐手也惊得停下了吹打,江陵早已经几步跨到跟前,接替了其中一个侍女扶着老夫人,又是歉疚又是高兴,她摇?头说道:“老夫人,您……”
夏老夫人呵呵地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这样的喜日子,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为着宣哥儿,也为着你。”江陵呆了一呆,喉间一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想说了。
店铺大门口,夏老夫人和江龙泰等人一一打了招呼,随从奉?了贺礼,却是一架极是华丽贵重的红珊瑚盆景,高度足有半人,色泽极是纯正明亮,价值难估。江陵怔住,正要推让,老夫人朝她摇摇头,一副不欲听她多言的模样。
江陵便闭上了嘴,直把夏老夫人从大门口扶进了后院,进了后院老夫人便把胳膊从江陵手里抽了出来,含笑道:“今日是你家的好日子,送我到这里便可以了,你快出去招待,可别怠慢了客人。快去快去。”
江陵一笑,也不再客气,点点头,转身离去。
店门口的热闹则更添一筹,郡主的马车驶走了,众人还在啧啧赞叹,几个小儿跟?马车后头追着玩。锣鼓唢呐的声音几乎要声震屋瓦,烟花鞭炮燃放得更密集了,几乎没有人能听清边上的人在说什么。京城中人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呢?可是当今郡主亲自前来贺喜一个商铺开张的事情从来也没有发生过,?这位郡主还是皇帝唯一的外甥女,是当今侍郎的妻子,据说皇帝可喜欢她啦。
这可是太隆重的一场开业礼了,众人几乎都与有荣焉。
江陵顾不得这许多,因为夏言真和郑泉年也站在了门口和他们一起迎宾。
傅笙则在店铺里面招呼客人。
她笑?,迎了出去。
嘉靖帝在当天便听到了江氏珠宝行开业的热闹状况,他漫不经心地听着,权当是解乏,当听到说夏老夫人也去了的时候,不禁笑道:“朕这位外甥女自小便是这般的脾气,可惜母后将她低嫁了,不过好在一诺倒是和她很是相像,她也不致寂寞。”
朱希孝低头道:“夏审理和郑泉年也在店铺为她迎宾。”
嘉靖帝更是毫不在意:“大明律官员四品以上不可行商,他们两人又不在其例,亲自行商都使得,人迎个宾算得什么。”
朱希孝自然知道无妨,且别说夏言真和郑泉年不在四品以上,就是在四品以上了,自己不行商,为人站个门也迎个客没有哪里不合规矩的,就算不合规矩,他心下笑笑,这产业可是有一半是皇帝的,皇?才不会计较呢。
夏老夫人则一向极识大体,一来从不嘉靖帝添麻烦,二来此次如此聪明,迎合了嘉靖帝的心,且与尚美人相见甚欢,在外头也曾赞尚美人年纪虽幼却大方识礼,皇?可开心得很,最近在说要晋尚美人为妃呢。
所以夏老夫人做什么皇?就更不会计较了。听他适才的口气,似乎还甚是欣赏呢。
嘉靖帝却又问朱希孝:“前些日子我仿佛听说江宣这个女儿不见了?那是什么意思?”
朱希孝道:“皇?知道,她在南京和京城曾经几度遇险,这次据说也是被掳了,不过消息报得快,还未来得及出得城门,一直藏在京城里,被夏审理派人找了几日终于找到了。”
嘉靖帝皱了皱眉:“TA那些手下这么不得用吗?”
也不知道这个TA是“他”还是“她”,朱希孝不敢多话,嘉靖帝自己也摇了摇头:“要真能成事,我还高看几眼,总不?大体。”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连更五天的节奏。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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