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江陵被景王再抓回去,江陵不一定会死,但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她必须答应景王求,可是一旦答应景王求她便是和景王绑在了一起,不说可以阳奉阴违,景王不会这么蠢,卢维之更不会这么蠢。可是景王能成事吗?成事了之后又会如何?这是一个不可信任的人,而她和她的朋友至交却要和这么一个人绑在一起!而且最重是计划已经在进行,只要被对方有一丝怀疑,那就必死无疑,且连累所有亲人朋友。就算对方不怀疑,她一旦被抓,傅笙就会拼尽全力营救江陵,会付出什么代价谁也不知道。
中断计划吗?那简直不用想了,去死吧。
若是傅笙被景王人抓住,那必然的傅笙就会被用来要挟江陵,依傅笙性格怎么会愿意被景王利用,想尽了办法不能脱身话,可能会一死以断景王念头。不,可能连自尽机会都不会有。同样是因为计划已经在进行了。
但是夏言真话也很有道理,傅笙被抓住的可能性其实很低。不过如果江陵出现自投罗网,便是必败之局。因为江陵被抓,傅笙定然会救她。
江陵死,傅笙必死,其他人也会死;傅笙死,江陵不用死。
但是只要江陵不回去,傅笙死的可能性很低。
江陵坐在马上,心中知道应该如何决断,但是她是这么难过和恐惧,有绝望。
夏言真忽然问道:“告诉?,只需一句话,你做事,做成了没有?”
江陵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夏言真也点点头,拨马回头,最后看着她:“你真回去,等?们被抓了再回去也不迟。但是我希望你不回去,江家全死光了你都能活着,且活得这般出色,?们就更不在话下了。”
江陵咬紧牙,不,夏叔叔,活着太难了。但是她慢慢地,在夏言真目光下,拉住缰绳,让马儿转过方向,与夏言真相背,与德安府相背,马儿不知所以,只忠地听着她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往走,与夏言真越来越远,最后,她一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放蹄疾奔而去。
阿松随之而去。
夏言真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然后转头看向德安府城,对手下几人说道:“按原计划行事。”
马蹄翻飞,夏言真一行也纵马远去。
江陵到达红杉林时已是夜幕降临,红杉林很大,人和马隐在当中并不太容易被发现,江陵默不作声地跟着阿松找到一个靠溪的大石附近,放了马儿去吃草喝水休息,自己靠着大石头半躺在地上,地上有很多小石子,硌得很,她也似乎没有觉。
阿松看了看她,在大石头另一边把小石子都清理干净,又去找了些青草铺在地上——这个时节干草极少,然后才从自己包裹里取出一件外衣盖在青草上面,对江陵说道:“有一夜等,你先睡一觉吧。”
江陵看了看他,阿松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流片刻,江陵点点头:“给?包子,?吃饱了睡。”
吃饱了睡好了才有精力有?力,也有脑子,她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了,而这两天一夜里她有一天一夜在拼命地奔跑:用双脚、用马匹,几乎没有休息过,?力透支已经快到了极限,今夜她必须好好休息。
因为如果真出了事,她必须保证自己有充足的?力和清醒脑子,才能回去救他们,去应对那些人,那将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如果他们没出事,他们都逃了出来赶过来了,那就需连日赶路回京城,也需充足的?力。
江陵从来没有任性和放纵情绪的权利,她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阿松的眼中闪过一丝钦敬,把包裹放在她面前,又拿了皮囊去小溪里取水。他行装虽然精简,少许的必备之物还是有。
江陵味同嚼蜡地吃了两个包子和一些水,便躺了下来。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后可能是太累,可能是知道不睡也没有用,只过了一刻钟便沉沉睡去。
她这一年来已经很少做梦,可是这般疲累夜里,她罕有地又做了梦。
在梦里,一个面目模糊男人看着她:“?只有一个要求,你有能力时候,杀了卢公子。”
“卢维之?”江陵听见自己声音问道。
“对。如果没有他,敏娘绝不会如此。而如果他不死,敏娘始终会跟随他,就算卢公子赶她也赶不走。”
“因为她对他情根深种?”
“?不知道。”面目模糊男人声音露出迷茫,“?不知道。敏娘似乎很怕他,可是又很依恋他,?曾经无意中听到有侍女私下议论敏娘很可怜。?不大明白,为什么侍女会觉得敏娘可怜?敏娘在府里地位比侍女们不知道高多少。”
“你嫉恨卢公子,所以才?杀他?因为有他在,敏娘不可能会离开他跟你走?”
面目模糊男人苦笑:“不。卢公子,是个很可怕人。你猜得有一半是对,?是喜欢敏娘,可是我想她离开卢公子,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敏娘其实是我表妹,你其实应该叫我表舅舅。”
江陵呆了一呆:“表舅舅?”
“是。”男人脸渐渐清晰,正是“官差”那张普通得泯然众人的脸。
他轻声说道:“?希望你躲起来不被我们抓走。可是如果你一定这么做,?答应你,?会想办法救你。只要你在你有能力时候,杀了卢维之。”
“?也答应你。”江陵听到自己声音变得柔软。
“官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江陵从来没有看到过“官差”脸上出现过笑容,可是她笑不出来。
“官差”脸慢慢地消失。
江陵猛然醒来,长日当空,阿松用了手帕挡在江陵脸上,阳光透过树叶在手帕上跳跃,江陵眼前一片朦胧的灿烂。
她伸手取下手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睡足了,此时的头脑虽然还有一些懵,却明显清醒得多了。她起身坐着,转头四顾,见阿松坐在一旁看着溪水,见她起身,转头也看了看她。
江陵站起来用手帕在溪水里打湿了略擦了擦脸,又漱了口,转头对阿松说道:“杀刘相一那次,?带上了阿成,没有带上你。”
阿松一怔,此事已经过了一年,他已经不大去想这件事了,虽然当时他心中曾经为此有过好一阵子不舒服。他很难说清楚为什么会不舒服,一向以来是他跟在江陵身旁最多,江陵也最爱带着他,四个随从当中,他与江陵的默契最深,说话也最随意。
可是在江陵最危险的时候她带上了阿成。
在江陵养伤时候他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让江陵不愿意相信他?
自那时起他开始少了些言语,更加沉稳和仔细,练功更加勤奋,江陵的话他每一句都听在心里,忠地履行,不问、不置疑,只是相信,无条件地相信。
后来到南京的时候江陵带上了他,而没有带上阿成。
他其实也不是高兴,只是更加谨慎了。而且再见到龙少他也不再视为主人,龙少本来就不是他主人,江洋才是,可是在海船上他习惯了,龙少号令是要一?遵守,无论是谁,所以他也习惯了。可是现在他知道,就算江洋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像对待龙少一样对待他了。
而渐渐,相对于龙少和江洋,他更敬服江陵。因为龙少和江洋出色到底是身后有人依仗着,可是江陵没有。然而江陵所做出来的一切,有她的想法更加宏大,他觉得她值得自己一生追随和护卫。
所以阿成那件事他真已经放下了。
江陵此时忽然提起,阿松一怔之后答道:“可是这次哥儿带上了?。”这便是说,他曾经介意,但现在早已不再介意。
江陵不禁展颜一笑,说道:“?那时带阿成是因为,当时还在海边,虽然大哥哥和龙少不大能上岸,可是你们身边有太多人可以传递消息。”
阿松脱口道:“你不相信?们。”
江陵温和地说道:“?当然相信你们会好好地保护我安全,但是当你们判断出我决定很危险时,?安全就是你们的第一诉求,在无法保证时,你们的职责便是保全我。这不是你们的错。而且?也相信大哥哥和龙少呀。所以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暂时不需。”
阿松看着她,江陵解释道:“可是阿成和你们不一样,他最不爱说话最孤僻,那是因为他身负血仇,却无法复仇。”
阿松恍然大悟:“你答应他会为他复仇,他原本应该是不相信,可是后来他发现,一则除了你也没有人能够有可能帮他,二则?们都发现你渐渐地把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所以他相信了你。”
江陵点头:“对。”她很早就探知了阿成事情,然后对他许诺,经过一年多时间,取得了阿成信任。因为正如她曾经和汪晴说那句话,她在留在福建的时候就想好了杀刘相一,她需帮手,而阿成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阿松郑重地说道:“哥儿,你放心,不会再是从那样了。”
江陵笑了笑:“?知道。”
收伏一个人人心有多困难她当然知道,靠她的能力和力,不然就得有突发事件,时间是漫长的,她很幸运。
是的,她很幸运,她再次确定,因为她看到了远远几匹马儿飞驰而来,那么远,她就看到了傅笙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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