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288章准备
之后几日,江陵都只呆在书房里疯狂地翻看近十年来的邸报、奏章抄阅、询问朝廷和地方政事、商事、军事。
好在她目前该忙的都已经忙完,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得差不多,只需静等龙游商队到来。
夏言真实际上是一个从未离开过朝堂的人,他虽然辞官离开京城,却一直关注着各种讯息,再加上他的家世,以及回京后便进裕王府,官职不大,但架不住他和裕王是亲戚,又自小相熟,之所以能进裕王府做事更是因为裕王一直喜欢他的性情——谨慎小心的人似乎都会欣赏张狂不羁的人。因此只会比平常官员更接近权力中心,更了解各种朝廷动态。
江陵有问,他自然无一不答,答无不尽,比严嵩和徐阶后期的明争暗斗导致的变故,比嘉靖帝对抗倭的坚决,比商税为何低廉……
江陵却抓住了一个要点,严嵩是拥立景王的,但是严世藩去年已被斩首,严家抄家,严嵩虽未死亦不远。
她出神半晌,听得夏言真道:“皇上终于厌严嵩,且家中抄出钱财之多,富可敌国,真是厌上加厌。”
她心里忽然“咚”的一声,心跳加快。
“你要报仇在情理之中,你要查凶手也可以。”
“从此之后我和我的手下不会再干涉阻止。”
“虽说你以后行事不会再有人插手阻挡,但是若要助力却是没有的。”
“锦衣卫乃国之重器,绝不会为私人所用。”
这些话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中重复响起,朱希孝说了这么多,有些话其实他是不必说的。
锦衣卫乃国之重器,绝不会为私人所用。锦衣卫乃国之重器,绝不会为私人所用……
事实上锦衣卫的确是国之重器,但是只有皇帝一人可以用,因为他们本是皇帝的亲卫队。
可是,锦衣卫万里奔袭灭了江家满门。
景王……动用了锦衣卫。他怎么做到的暂时不清楚,可是皇帝、嘉靖帝定会极是不喜吧?
那么李大平囚禁这么多年,仅仅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吗?
江陵似乎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点点缝隙透进来的光。
她笑。
再几日,裕王召见江陵。
说是召见,也只是夏言真带了江陵去裕王府,然后在裕王的书房里?一面。
裕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三十岁对一个男人来说虽然已届中年,裕王却尤其像个中年人,脸色微微泛着黄,神情端正,眼神倒是温和,江陵甚至能从他眼里看到怜惜之意。
他没有让她跪下行礼,只说:“就当是世侄女来见,不必多礼。”
江陵称不敢。
裕王笑道:“好像是不大对,一诺是姑姑的外孙,江兄又是一诺的至交,你是江兄的女儿,哎呀,你的确不是世侄女,你是世侄孙女。”一诺是夏言真的字。
江陵愕然失笑,这下子不跪也不行,辈分相差太大。裕王大笑,伸手扶她:“行,意思一下就可以。”他与她离得近,细细一打量,叹道:“江兄英俊,女儿也是俊美如仙子,却是个恩怨分明,允文允武的好孩子。”
他亲扶着江陵坐在一旁,唤人奉上茶水,又看着江陵喝一口茶水,才说道:“戚大将军与张侍讲的书信里提到你,说及江家事,心甚遗憾。又提到你在福建孤身一人从无到有,创下偌大家业,又手刃寇敌,为恩人报仇。听得让人心中甚是激荡,又是难过。”
他凝视着江陵:“因此我想见一?你,一则心中好奇是何等姑娘家小小年纪此能耐,二则我与江兄也有过相谈饮酒之时,故人之女也当一?。可是见你方才明白世上虽多奇事,却最好不要有这般奇事,平平安安才是福份。江陵,苦了你。江兄在天上,不知该有多么不舍得。”
江陵垂眼,微一哽咽:“多谢王爷关怀,江陵只是努力求存罢了,当不起王爷夸赞。”心中却一片雪亮,张居正是裕王侍讲侍读,已是天然同一派别,徐阶是张居正恩师,也是他推荐张居正进的裕王府,因此他一既往地拥裕王,戚继光戚大将军在京中的后盾除了皇帝对抗倭的坚决,张居正是最强大的援护了。所以他不会有任何事瞒着张居正。
因为抗倭将领多有奇将,然而这么几个月翻读各种邸报皇令下来,他们却少有善果,能像戚大将军那样一帆风顺,要什么有什么,基本上想干什么便能干什么的,几乎绝无仅有。
那点缝隙里的光越发地亮,因为那道缝隙变得大了。
裕王又问及近况,得知江陵即将在京城和南京同时开张第五和第六家江氏珠宝行时,啧啧称奇,赞叹道:“果然是江兄的女儿,江兄当年也是大刀阔斧,行事大胆果断。”他微笑着说道:“尽管放开手,有甚事让人来找我便是。替一个小姑娘撑着腰我还是能够的。”
江陵一怔,吃惊之下说不出话来,夏言真笑道:“还不谢过王爷。锦衣卫可是说过不帮你的。”
江陵立即跪下磕一个头,诚心诚意地说道:“多谢王爷厚情,江陵知道京城不易居亦不易行,已经想过日后会有多少为难处,王爷这一句话便是为我消去了大半愁难。多谢王爷。”
裕王叹了口气:“自己快站起来罢,我都扶了你两次,怪累的。”眼里却都是笑意。
他微微想了一会,道:“我听一诺说,你还想开几家特产大店,直接从各地农户林户手中高价购货不必转手直接运到京城售卖?”
江陵看一眼夏言真,夏言真微微点头,她方低头道:“我是这样打算的。”
裕王的眼神越发温和:“一个姑娘,一介商户,却能心系穷苦且付诸于行,当真难得。放胆去做吧,皇上和我都会很高兴的。”
江陵看着他的眼神,心想,皇帝是不是会高兴她不知道,但是这位王爷是真的很高兴。
一个月后。四月末。
江南应该早就草长莺飞,一片浓绿,春意到了十分。京城却是初春的尾声,树木的新叶刚刚脱去嫩绿,鸟儿啼鸣,春花灿烂。
夏言真家的几盆牡丹渐次盛开,芍药也结花蕾。
江氏珠宝行的装修已经到了尾声。江龙泰和方东水也已经从原先的东家那里完全脱身,两位东家都很友善,虽然惋惜大掌柜离开,但可能也都有私交,就也听过他们对旧东家的感情,倒也能够理解。商人以和为贵,便大大方方地放手,且给极厚的俸银,只是若有疑事还需得来找他们相问,这便是本分。
江陵在醉仙楼宴请他们,一席尽欢,彼此便算有交情,古董与珠宝向不分家,江龙泰的东家与江陵相谈甚欢。
有江龙泰和方东水在店里坐镇,江陵便暂时把珠宝行的事抛开手。
这一个月,她把夏言真的书房翻个遍,重点全在景王。
她不动声色,也问裕王,也问徐阶、张居正、高拱,似是对一切都很有兴趣,暗自抽丝剥茧。
没有人看得出来。只有傅笙心中暗自忧虑,但他说不出忧虑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心惊,似乎有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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