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南京城终于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这场大雪从夜半开始,一直不停歇地下到?二天中午,雪积一尺,远近一片洁白,院子?几棵矮松和枯树皆盖上了厚绒绒的雪衣,琉璃世界晶莹美丽。

药僮忙完了早上的活儿,扫出了行人的石径,各自觑着老太医的眼色,老太医见雪停了一挥手,几人便低声欢呼,冲出去玩起雪来。打雪仗、堆雪人,经久不衰的玩法,可是一年?只能玩上几次,从来都是孜孜不倦的。

江陵在温暖的屋?闷得久了,披了大红的厚氅,走到屋檐下呼吸一?雪后的空气,冰冷沁甜,新鲜?极,僮儿见她出来,玩笑着轻轻扔一个雪球过来,扔得轻,雪球一碰到氅衣便散了,江陵下了阶,在石径上走了几步,作势弯腰去团雪球,僮儿吓得连连作辑,江陵直起身来,展颜一笑。

僮儿笑着叫道:“姑娘真好看,就像雪堆出来的雪人儿一样。”

牛非哼了一声:“有眼光。”

江陵笑不可抑,笑声中,听得院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傅笙穿着青色的厚氅走了进来。

江陵抬眼望过去,两人遥遥相对,一笑。

雪景如画,江陵苍□□致的面容如画,傅笙俊秀异常的脸庞如画,两人相对而立,亦是如画。

牛非轻轻地叹了?气,明站在一旁,忽然间心平气和。

正月二十,雪已融尽,风和?丽,江陵辞了老太医,带着明等人坐上了傅笙准备好的车辆,往扬州而去,计划到扬州后乘船沿运河北上直达京城。这样一路上不至颠簸太过,慢慢行去对江陵的伤势有益。

牛非放心不下江陵,老太医便由她随江陵离去,沿途继续看护江陵,为她调理身体。

江陵受伤至今已经十天,慢慢行至京城也当足有两个月了,老太医和牛非也说,伤势也大碍,因此傅笙等人?答应正月二十便即启程。

在老太医处养伤,坏处是不敢多说什么,好处也在于不能多说什么,江陵经历过许多,早已养成了既来?则安?的习惯,虽然心?会不断思忖,但既法实施,便也能放下且顾眼下。这十天她倒是的的确确好好地养伤了。加上老太医医术精湛,医补得益,离开时脸上已经颇见血色。

此次出行最好的一?是一切都不必江陵操心,傅笙已经把所有事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车辆、途中吃食、客栈、路径、船只安排、沿途停泊等等,都有人事事调度。连明都恍如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时候他随?林展鹏出行,走到哪?都不必操心这些琐事,因为一个成熟的行商家族,这一切都是有专人负责的。

但是明和孙恒达还是和傅笙打听了,去与负责这一切的人打探和学习,这一次如此方便,以后可就保不齐要自己去管了,有这般的前辈可以偷师,怎么都不能错过。

虽然,也许,?后……明回头看一眼江陵乘坐的车辆,那也是傅家归傅家,江家归江家。他很确定这一?。

江陵和傅笙坐在车?,傅笙的这辆车很是坚固宽大,车厢?足可容纳五个人,底下垫了厚厚的垫子,加?车辆行走在官道上,便不显颠簸,江陵舒舒服服地抱着被子靠在一角,笑着对傅笙道:“真舒服。”傅笙温和地笑道:“南京到扬州一路都是官道,路上很是平整,到了扬州咱马上就坐船了,你若不晕船的话,就更舒服了。”

在路途中哪能比得上在家舒服,可是这般安排,确实是最舒服的路途了,江陵笑眯眯地说:“我不晕船啊,我坐海船也不晕呢,小小河船能耐我何。”傅笙笑着?头。

两人闲聊一阵,江陵道:“李岳已经知道我买下了林家的店铺吗?”

傅笙??头,微叹一?气:“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江陵安慰他:“咱先不开张,不打紧的。”

傅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但是我还是想问,你当真是怕人疑心咱避得太过?买下店铺的吗?”

江陵摇摇头:“不是。”她回答得爽快,傅笙倒是一怔,江陵认真地看着他:“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但我又说不上来,心?总疑惑是不是有什么事漏掉了,可是想了很久想不出眉目,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没做的事都先做了,?后大不了卖掉就是了。”

傅笙低头想了一下,忽然笑道:“那也行,到时候你在旁人眼?落得个嘴上毛,办事不牢,更好。”

江陵笑了一会儿,想了想,掀开窗帘看了一下,见傅家的护卫足有七八个骑马跟在车前车后,见明和见知也骑马走在车旁,便道:“我有话想和孙恒达说,?前在老大夫那?总觉得不便。”

傅笙下车,去叫了孙恒达过来,孙恒达有些困惑,依言进了车厢。

一刻钟?后,他从车厢?探出头来向傅笙明招手:“傅少爷,明,上车来罢。”

江陵等大家都坐好,方对傅笙和明道:“适?我已经将我的事情与孙兄说过了。”

傅笙和明看向孙恒达,心中自然明白孙恒达此时既然还在场,那便是与他共进退了。与孙恒达相处?子虽短,明知道他话不多,但心?自有主见,为人冷静客观擅判断,不冲动,不争先,在义气上面或者缺一些,但是公私分明,这一?反比自己要强多了。

江陵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和她?甘共苦乃至?生共死过来的,与其说在一起是为前途,不如说感情因素更多一些,而事实上,她缺少的却正是孙恒达这样的人。

若是孙恒达不欲参合,那么江陵自然还是会留他做掌柜,主掌一方,核心却不必了。她把选择放在孙恒达面前,一是坦白相对,让他知道自己知道得越多参与得越多可能就越有危险;二是让他自己选择,可留可去,留下来也可以选另一条路,那便不用跟着去京城。

她的店铺如此?多,需要的好掌柜好人手也如此?多,他可都不必跟着她涉险。

这也是她对孙恒达的信任:便算是孙恒达选择了只做掌柜,她也相信他会为她保守秘密,而不会以此相要挟。

此时孙恒达见两人只眼睛望向自己,不禁一笑:“我和你比是差了不少,所以只有讲究一下风险和收益了,既然跟着江老板了,我也不想被拎回家去重头来过了,我这年岁可不小了。”

傅笙看向江陵,一笑,江陵回?一笑,轻声道:“放心。”

她的家事,她的仇恨,怎么会让旁人承担。不过是,以防万一。既有万一,总要教旁人知道万一的风险。

人静坐了一会儿,江陵方说道:“这次去京城,我是去找我父亲的一位好友,他现在在裕王府做事。”

她喃喃地说道:“我总觉得,他会告诉我很多事情。虽然我?前找他的初衷只是为了对付许运豪。”

嘉靖十五年,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年份,对于大明朝来说如是,对于江陵来说亦如是。

?五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第五卷完啦。

预计是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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