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在第四天醒了过来。

她只觉?身上剧痛无比,这种剧痛令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自嘲,当真是习惯了,这次又是发了什么事情?她闭着眼,皱着眉头想,啊,们逛街的时候看到了“官差”,然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矮小狠戾的杀手,还有……那一刀。那一刀。

江陵强自扭转思绪,她想到了傅笙。

傅笙呢?有没有受伤?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触目所及是陌的屋顶,她慢慢转过眼珠,看到了傅笙紧紧盯着自己的双眼。

傅笙满是血丝的双眼瞬间浮了狂喜,一时之间却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到最后不再努力,只??地看着她,泪盈于眶。

江陵忍痛动了动手,左手动不了,左胁下剧痛。右手倒是动了动,却感觉到手上有一团布,她的记忆慢慢地回来了。

她倒了下去,有人从她身后抱住了她,毫不停顿便往前奔,她不知道抱住她的人是谁,耳边却听到低声喝令自己:“不要睡,睁开眼睛,江陵,不要睡!”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没有人叫她江陵,们叫她林哥儿,少爷,陵姐儿,叫自己江陵,是谁?

是……“官差”!不会伤害自己!她微微放下了心,的声音继续响在耳边:“江陵,睁眼!你那么强,坚持住!”

是“官差”,那么“官差”是谁?江陵为流血过而浑浑沌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她想不让走,她有很事要问,不让走。可是要怎么办?

她最后的记忆是用仅动弹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了的衣袍。

那团布还在手上,但是她可以肯?,人已经走了。

们,是一的。江家的事,们脱不了干系。一瞬间,江陵心灰意冷。

她冰冷的手上忽然一暖,傅笙低声说道:“囡囡,不要想,先养好身体,咱们再商议。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她呆呆地望着傅笙,傅笙眼底的伤痛层层叠叠,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怜惜和理解。忽然之间,她完全理解了傅笙的心情。傅笙当的心情是这的啊。

们,经历的是一的事情。

她张开了嘴,傅笙坚?地看着她,摇摇头:“好好养伤,不要想,不要说,吃药、吃饭、养伤。等你伤养好后,我们还有很事情要做。听话。我现在去叫牛大姐和老太医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江陵闭上嘴,看着走到门口,对着门外说了一句话,只一瞬间,便见四明大步却轻声地走了进来,四明走到木板前站着,俯视着江陵,江陵倒也不必转过眼珠了,只躺着睁着眼便行。怪省力的,她想。忍不住便弯了弯嘴角。

她竟然在对笑,她竟然。四明只觉一股酸意从胸腔喉间直冲鼻端眼里,眼前模糊了来,好半晌才晃了晃脑袋,满心的抱怨都消失无踪,了解江陵,只要她醒过来,她就会没事,她没事,就什么都不再重要。

老太医和牛非的身影出现在眼角,四明强忍住酸楚,什么都不再说,退到了一旁,去唤老太医和牛非的是孙恒达,此时忍不住探头要去看一看江陵,江陵看到,也弯了弯嘴角,孙恒达虽与江陵?处的时日尚短,然而眼看着一个人从鬼门关回来,心里也难免百感交集,怔了一会儿才退了出去。

几人都出去后,牛非替江陵重新上了药,见江陵疼?满身是汗,双手双腿有控制不住地轻颤,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加快了动作。

老太医轻声说道:“麻沸散不用,恐伤了脑,此接下去会减少用量,疼痛便只缓解少许。你且忍着?,若是实在痛?很了,跟我们说,千万不要忍?太过,到时伤了身便难以补救。轻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伤了根底。否则慢慢养着,总会好来。”

江陵满额冷汗,用尽了力气极低地说了一声:“谢。”

老太医制止她说,只道:“这?都是废话。你少说话少思虑,放松精神养神养身最是要紧。甚么事都不必急在一时,时日还长着呢。”又看了眼牛非,“你这友人极是了不,日后真要谢你也不必单谢我,她的药?,嘿!着实不错。”

江陵自是知道牛非医术非凡,她并不知道老太医是何许人也,但见白须红颜,便知道不仅医术高超,且身份怕是大有来头,不过日后自然会知道,倒也真不必急于一时。她眨了眨眼,安静地躺着,神态平静不再出声。

牛非上好药,替她掩好衣裳,薄被只盖到腰间,唯恐压到胸口的伤处,然后对江陵说道:“你一向的问题是思虑过,虽然那也是无可奈何怪不?你,但此时却不必了,留?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是不彻底养好,到时候自家事不成,反带累旁人。且细想想罢。”

江陵乖乖地点了点头。牛非道:“我让四明们进来罢,我和老大夫先出去了。”

四明进来,其实也无话可说,那?安慰的话、叮嘱的话,本来就不擅长,只说了一句:“你好好养着罢,跟福建那次一。”又说:“我已经让阿松去王大人家里报信,说你已经醒了。”想了想又说道:“别担心,等你好了我再传信回家里,省?惊到了们。”

江陵不禁眯眼,带上了笑意,果然是四明,不用她说便明白她的心思了。四明见状还是忍不住没好气来:“你有什么好笑的?要是你不快?好来,看我……”本来再难听的话都要说出来了,可是眼前这张毫无人色的脸摆在面前,实是又出不了声,也实在是不愿意再说一个不吉祥的字。索性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孙恒达倒是诚诚挚挚地说:“少爷,我是?了主意要跟着你的,你可?好好养伤。”

江陵看着,眼中带笑。

傅笙静静地站在一旁。

娥娘始终没来。

“官差”也始终没再来。

江陵手中紧紧抓着的袍子,趁她醒来后松了手,傅笙适才不动声色地收了出去,那是一件质地极好的外袍,要不是武人甚少穿皮袄,只怕便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裘衣了。

普通的锦衣卫穿?这的衣裳吗?江陵说王大人告诉她“官差”不是锦衣卫,可是若不是锦衣卫,又有什么人敢在应天府监前公然动手且还无人出现?又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要杀和江陵?

当对付江家的,必然有锦衣卫,这是不容置疑的,李大平就是证据。但是如果王大人所说是正确的话,应该还有人,而那?人竟敢和锦衣卫别苗头……

娥娘,她是没有认出江陵,江陵已从幼儿长成少女,又常妆作男人,步伐和姿态早已毫无破绽,又会极精妙的妆术,略改面容,换成男装,娥娘没有认出江陵也情有可原。且娥娘根本没有机会细看江陵面容,只看着江陵默不出声直冲她而去,或是出于自卫,或是出于警惕,当即出刀杀人,似乎也理所应当。

可是,她重伤江陵之时也马上知道了江陵是谁,却全无半点顾念吗?若是这一刀终于还是要了江陵的性命呢?她一点也不忧心不担心?

当她放弃江陵离去时,有没有,做过安排?

傅笙翻来覆去想过好几遍。不知当夜详情,不?其解,但是,娥娘始终没有出现是事实。

站在一旁望着江陵平静的面容,她躺在那里,似乎真的什么也不想了。想当发现阿爹竟亲手送了江陵去死,心中的悲苦、愤恨、无力、椎心入骨的歉疚、恨不以身?代的痛苦。

如今江陵的亲娘亲手参与了江家的灭门,那么,江陵的心情又该如何?

醒来至今,江陵没有提娥娘一个字。

仿佛当时她激动地冲向娥娘,叫的那一声“阿娘”只是一个幻觉。

陵姐儿,不要想,不要管,那不是你的错。那与你完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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