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摇摇头:“我没有。我去见他是想要试探他。可是在我起意之后却先收到他派人送来的邀请,这便试也?必试了。”
江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果然,他一见我,立即便交出几个人名。”
?明反应极快,当即便说道:“那日在许老太爷处,有许运杰的人。”
江陵道:“也?见得就是许运杰的人,可能是谁都知道继承人是许运杰,有想投机的巴结的,自动自觉做了线人也说不定。我与他见面之后,发觉许运杰并?知道许运豪做了什么,他说知道我?会告诉他,那便?知道也罢,只是我与许老太爷说的话他一字?漏地全都知道了。”
“他说他深知许运豪为人,许运豪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但他?想与许运豪同归于尽。因为他知道如果我做事?利,许运豪是一个宁愿所有人同归于尽也要孤注一掷的人。”
林家宝说道:“所以他要助我们一臂之力,把他放在许运豪处的人手送予我们来用。”
江陵的神情颇为复杂,她慢慢地说道:“其实,我阿爹当年对许运杰的评价并?坏,他曾说过,许老太爷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便是明知道许运豪天赋更高,也坚持?肯换掉许运杰,令许运豪做继承人。所以虽然许家一直在与江家别苗头,阿爹也与许家一直保持往来,也从不阻止我与许运杰的次子许志文从小一起玩耍。”
林掌柜倒?以为意:“你换个角度想想,如今许运豪并非家主,对许运杰都是全然不放在眼里,若是许运豪回了本家得了势,他会放过许运杰吗??论是力有?逮或是其他,到底许运杰不曾亲手对付许运豪,如今知道许运豪所作所为可能令许家全族灰飞烟灭,他这般做也算?得什么。难道你指望他去劝许运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吗?那也来不及了罢?”
林家宝被自家父亲逗得一乐:“阿爹你越老越活泼了。”
江陵等人也笑出了声,江陵笑道:“阿爹,我?是在意这个,他兄弟两个恩怨已久,倒也并不稀奇。只是家主之位这般重要吗?许运豪的能力远比长兄要强,既然有这个能力,并且已经独自创?大好基业,何必还要与长兄你死我活呢?兄弟齐心,许家只会兴旺到无以复加才是。”
林家宝被她这点难得的天真逗得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嘻嘻地说道:“百样米养百样人,你哪里能够都知道他想些什么。”
江陵摇摇头:“若是实在气?过长辈偏心,或者实在不愿居于人?,那便远走高飞,自家创自家的基业,?与本家相干就是了。那也?失为一条真正的汉子呢。这般斤斤计较纠缠?清,叫人看?上。”
林掌柜温和地笑着看向江陵,点头赞许:“正是这个理。许运豪性情偏激,却又聪明之至,反而偏偏走不出这个牛角尖。?过性格天成,他所想的手段都是抢和霸占,虽不能说他全部走的都不是正道,但喜走邪道倒是真的。”
比如说,千方百计地想要夺取林家的船队。
江陵拉着林掌柜的手臂,笑盈盈地说:“有件喜事没有同你们说,林家的船队,啊?对,曾经听命于林家的船队,现在归我了。”
此事只有双宁知道,双宁却是个嘴紧的人,凡事关江陵,若不是江陵亲口说,便是四明她也?会多说一句。江陵自来知道双宁的性子,她回龙游这些天虽然一直与?明在一起,要处理考虑的事情却实在太多,这等关紧要的事情便一直忘了提起——毕竟船队还?曾出行,并无货物可卖。
现在提到许运豪为了抢夺林家的船队,杀人通倭无所?为,一?子便想起来要交代一声。
林掌柜、林家豪、林家宝、?明俱是大吃一惊。?明道:“?是说,林运?忿林启阳毕生为林家卖命,遣散一半船员,自由作主,?再听命于林家吗?”
江陵便将缘故细细说来,说到张氏忍可忍在前院叫道:“饭菜都热了一遍了,还?快出来先吃了再说!”
众人听江陵说得又惊又喜,又听张氏叫得又笑又乐,齐齐起身往前院走去。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几人却并未再?到后院,只坐在一起说起请客的事情来。
金华府江氏珠宝行开张,江陵作为东家大宴当地各大商家,衢州府自然也是一般,林家宝请柬已经写好,只差江陵来确定日期了,因此今日说笑间便将此事定了?来。
林掌柜忽然提醒林家宝:“你需得加一张请柬,傅氏纸行前几天决定要在衢州开一家铺子,正在筹备,别忘了添上。”
江陵四明与林家宝俱是一怔:“傅氏纸行在衢州的生意不是交给周氏纸行做的吗?因两家关系极好,傅氏纸行因此不曾在衢州单设店铺。”
林掌柜叹了口气:“花无百日红吧。我也?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傅家和周家都没有说,旁人也?好意思去问,总之衢州府以后要多一家大商家,更加热闹了。”
金龙衢的造纸业是发达,除了龙游傅家,还有衢州周家、开化孙家等,都是纸业翘楚,本来各家纸的品种?大相同,各安其事。但随着各家技术的进步、子孙的努力,开发的纸品越来越多,便不免有所重合,渐渐的隐隐有竞争对手的意思出来了。
几人相视,估计傅家与周家的故事,便是由此而起?
林家宝?免要问一句:“傅家会派谁到衢州主事?”
林掌柜摇摇头:“暂时不知道,?用写名字便是。”
林家宝道:“我看派到衢州来的定是傅家人,衢州可不比别处,既要开店铺,必然是要重视的。”
江陵嘴唇微微一动,想说傅家人都去了南京,怕是也就派个掌柜来了,只是这也事属平常,便没有说话。
几人之前谈事情时间谈得久了,用完午饭便已经颇晚,索性便继续聊起诸般事宜,特别是江陵和?明在福建的种种事情,说着说着,?免又说起林掌柜这几年的事情来。
林掌柜这几年倒的确甚是艰难。
林家出事,林老太爷、林忠明、林展鹏,三代家主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只剩下林季明一家。虽然后来林展云陈氏回了衢州,然而林展云?能明着涉商,陈氏又全然不懂,诸事还是要交给林季明。
林季明是不能服众的。林家各地的掌柜经历过汪峰之案的动荡,本来就有些动摇,只是后来几年林展鹏的表现镇定了他们的心思,但精心培养的几代家主全都死了,只有一个从未真正掌过一天店铺的林季明。若是林季明肯放手肯听意见倒也罢了,偏偏他又喜欢掌权管事,事事过问,却又事事?通,还自以为是。
林家在全国各地的十几家商铺掌柜都极是失望,也对林家全然失去了信心,若不是林掌柜一再劝说,许下重俸勉力支撑,怕是早已散得七七八八。
然而这边稳住了,林季明这边却翘起来了。林季明虽然知道自身?稳并?敢过于挑衅林掌柜,但只是不敢过于而已,抽调流水、干涉货品进出、要把抵押的店铺卖掉、对各地账簿的赢利极是不满、嫌林掌柜给其他掌柜的俸金太高,甚或要调换某地掌柜……种种为难层出不穷,林掌柜咬牙应对,到最后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谁指望他肯听?
便连林展云也渐渐地对林季明失去了威慑——一个丁忧在家的庶吉士,听说朝廷没有前例说庶吉士还能回去的,也许以后最多只能外放做个小官,那还怕什么呢?只要有钱,他林季明还怕巴结?上比林展云大的官儿?受林展云的气做什么?又想到林展云出仕必然要花去的大笔金钱——他倒是很清楚朝廷官员大部分是靠自家供养的,马上巴不得赶紧把店铺都把在手里,把银钱都收到自家怀里。
他对林掌柜渐渐地也开始语出不满,竟让人找来了省城积年的著名账房,要来核查林掌柜的总账。
林掌柜身正?怕影子歪,然而,商户的账,特别是总账,总有些?可告人的账目,有些法解释的事情,林掌柜气得话可说。
若不是与林忠明几十年的情谊,林掌柜想为林忠明唯一的儿子守住点东西,他真的想一走了之。他林大掌柜,哪家大商家不想招揽?这三年来,林家出事以来,收到的邀请不计其数!
林家宝是知道林掌柜的艰难的,然而他自然也清楚林掌柜的为人,因此他并不劝父亲。
好在江陵回来了,而且一?来就让人把林季明抓走了。
江陵问林掌柜:“你觉得林家的这些铺子该如何?”
林掌柜叹了口气:“有些铺子已经入不敷出,珠宝这个行业,信誉底蕴很重要,林家如此,许多原先的买家已经换了卖家。我得去与大太太和大少爷商量,保住几家像样的,其余的便卖了罢。”
林家宝顿时看向江陵,试探着问道:“我们……”
江陵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们不要。”
林家宝有些失望:“卖予别家,何如我们买?来?”
江陵道:“我们现在的场子已经张得太大了,福建不必说了,便是浙江沿海也都买了许多地和铺子,虽然都是旧的破的?太值钱的,但是一旦开始启用,那便是极多极大的场子,需要我们投进去的物资钱财人手?知道有多少。先把目前的做好吧,别贪多。”
她转向林掌柜:“阿爹说的保住几家像样的?错,其余的倒也?必卖铺子,出租也是好法子,这些出租的铺面便由大太太去管,阿爹只管那些林家的珠宝铺子,如此分担,大太太既可以练手,开始学些行道,阿爹也能轻松很多。”
林掌柜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过。?头我便与大太太和大少爷去商议吧。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阿爹这么大年纪了,这么多年行商,自然有数。”
江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林家宝?明都笑起来。
正在这时,张氏走了进来,脸色微微有些张惶:“老头子,老头子,官府有衙役来,说是找林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防的其实是抓取。尽量会时间短点。也不会每次都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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