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什么样的义父养育什么样的义?,便连报答的法?也是一模一样。林启阳为林启瑞之父救了自己的母亲并她安养天年,便决定了永远为林家卖命以作报答;林运则为她杀了刘三刘相一,便也准备要用一生报答她。

江陵叹了口气:“林运?是说了,他义父用了三十年弹精竭虑为林家积攒财富,足以还清恩情,怎么他又要赔上自己?”

丁掌柜何许人也,立即便明白了江陵的意思,肃然道:“林运虽然做此感叹,却主要是为了痛惜林老爷?一生奔泊?安享天年,独?惨死自己亦惨死,林家却对此?闻?问,其中愤慨委屈居多,却并非是?讲道义?守承诺之人。如今东家少爷为知交好友复仇,有谋有勇,一义字,生死置之度外,既为林老爷父?报了仇,又有紫金链坠在手,林运心甘情愿履诺言。”

江陵凝目望向他的头顶,缓缓问道:“那么,你又是什么人?”

丁掌柜垂着头半晌?动?语,江陵也没有等得?久,料想他?欲多说,便笑了一笑,转过了话题,复问了一遍:“林运说,只要我在世一天,林家船队全供我驱策?”

丁掌柜郑点头。

江陵思忖良久,温声道:“林运曾?忿林老爷?终生为诺言忠义所困?得善终,?林运亦会有继承人,我却?欲旧事演。终我一生为我驱策这种事情……”,江陵摇摇头,“虽说我自认会努力做到终生自律,但人都是会变的,我?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丁掌柜,你?回复林运,这份好意我承受了,?过期限定为十年罢。十年之内,林运率领的船队为我所用,十年之后,恩义两清,各分东西。”

丁掌柜怔住,他愕然抬头,待到他确认了江陵神情认真诚挚,?禁整人微微发抖。

十年,江陵今年才十六岁,十年后才二十六岁,她竟只要十年!

江陵见他如此情状,干脆说得更清楚些:“其实我已经放弃林家船队这件事情。但是林运若?做出承诺,怕是难以服众,?难的是过?了他心中那一关,毕竟他自小受林老爷?以身作则的教导,是恩义必报。我既于他有恩,也?是?图报答的人,便接了这份报答,于他于我,都有好处。如此两清,岂?更好。至于一生则?长,大家?必勉强。”

丁掌柜自然知道她迹近无情将利益分讲得这么清楚是为什么,然?要拒绝这么大的财富诱惑,岂是这几句话够抵得了的。

他低头应道:“东家少爷既这么说,我会告知林运。那么我先告退。”

他转身要走,邓永祥叫住他,温声道:“丁掌柜,此后漳州府所有生意,邓家退出股份,但来往流动照旧。”意即邓家在漳州府一府生意全归江陵所有,丁掌柜只为江陵服务。但生意上的一应来往照旧。

汪晴望着邓永祥一笑,抢先一步对江陵说道:“我也是这意思。这便算是我们送别你的礼物罢。”

福建全境沿海州府皆有邓家生意,生意?好?盛当然是漳州与福州,江陵在浙江启炉灶需要人手资金,自然是抽调了?少回?,为了她离开后邓永祥和汪晴方便管理,她亦退出了?少股份。在这一方面上,邓永祥汪晴和江陵早已习惯了账目分割清爽,生意归生意,友情归友情,这是他们的共识,唯其如此,方长远。

江陵低头思考片刻,朝邓永祥和汪晴点点头:“用我在福州店铺的股份相抵罢。”江陵在福州所占的邓家股份已经?剩多少,如此相抵,自然是江陵占了便宜,然则一来若是旗鼓相当邓永祥自然?肯接受,二来江陵全部退出福州,邓家的基础才会更扎实,意义大过实质,三来临别在际,这份礼受也便受了,此后自然有机会补上。

邓永祥和汪晴相视一笑。

丁掌柜心中长叹一口气,礼告退。邓永祥几步上笑道:“丁掌柜且与我一道走,我记得你甚是喜爱东平老窖,一起?大福酒楼喝上一杯罢?”

丁掌柜自然点头,两人相携??。

汪晴手执着江陵的手摇了一摇:“想着一大批人都要跟着你走了,心里怪?得劲的,唉,早知道让你参加了我的婚礼?走了。”

江陵噗嗤一笑:“后悔了吧?”

汪晴嗔了她一眼,凤眼微挑,眼波流转,那股天然的媚态和英气竟结合得天衣无缝:“才?会,我没有你长得好看,你必会抢了我的风头,我是?依的。”

江陵扑在她肩上笑,笑着笑着也是心生?舍:“汪姐姐,我明日便走了,?相见?知何?。”

汪晴隐隐知道她的想法,?禁叹了口气:“我这边甚事也没有,只管好好经营便是。?是你……你要做的事?多,也?艰难,你千万要珍,??要像这次这般险,这?吓死我们了。”

林溟原本?叫林溟,本名叫做“江陵”,是一年多被戚继光身边的卢将军一言喊出的,自此她便??以林溟的化名出现,?用回了本名“江陵”。也是在那?候汪晴才知道江陵原本是龙游江家的遗孤。龙游江家,汪晴自小便知道的赫赫珠宝世家,是当年她父亲汪峰谎称一向都是将珠宝卖予珠宝第一家的江家。

江家灭门是内人人皆知的事情,当?亦有各种议论,然?汪晴身在福州,距离千里,自己又是自身难保,当然对此并?关心。?事隔多年,便算有各种议论和疑惑也都烟消云散了。便连江家,也渐渐??被人提起,似乎那些年里,那风姿仪章卓然众人的儒商,那?显山?露水却稳稳立于“珠宝第一家”的江家,从来?曾存在过。

江陵并未提及灭门之祸的隐情,然?汪晴想到当年她如此幼小却宁?逃离林家也?被人认出的窘境,又想起她宁?划伤自己的脸的决绝,便知道江陵身世当中?存着天大的危机,也隐隐猜到江家灭门的背后怕是有着天大的秘密。

然?江陵只字?露。

汪晴了解江陵,江陵?想连累她,就像当年她?想连累江陵一样。

只是她实在?过担心江陵,江陵只身犯险,击杀刘相一,炸掉大船的冒险为,令人想起来便心惊胆战——每一着都是险死还生。虽然她其实已经备足了后着,但是那些后着其实也是险之又险。

汪晴知道她存着要为林展鹏复仇的心,却?也没想到会如此激烈决绝如此奋?顾身,那大海船上她一身血衣独自对峙三海中巨盗的情形,汪晴?也?想看到。

?江陵只字?提的江家背后的事情,汪晴只觉得,只怕更加惊心动魄。

她握紧了江陵的手,切切说道:“江陵,要先顾好自己,什么都?要,活着才?要。还有,你要记住,你还有我们?以帮手。”

她加了一句:“有?间我会和商队一起?看你。”

江陵笑着点头。

次日,八月十八,江陵启程。

?阳还未升起,露水仍在枝头,江陵回家的队伍便已经从邓宅中出来,整支队伍足有百来人,加上箱笼李,浩浩荡荡,一路往福州城西门?出。江陵大伤初愈,并未骑马,坐在马车里,汪晴陪着她,两人脸上带着笑,低声说着话。

直至送出十里,两人方依依惜别。邓永祥牵着马在队伍一旁等着她,汪晴跳下车来,却回头一笑:“江陵,你看这是什么?”

江陵见她笑着向自己招手,便也下了车,汪晴将一匹马的缰绳递到她手里,江陵一怔,才发现汪晴手中牵着的并?是江晴惯骑的那匹大黑马,这匹马是她未见过的,一人高的马身匀称高大,毛色棕红顺滑,闪闪发光。她方一转头,便一眼对上了马儿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大得出奇的湿润瞳仁里照出了她的影?来。

马儿的眼睛啪嗒啪嗒眨了两下,头挨过来碰了碰江陵的脑袋。

江陵心中微微一软,?禁笑得更深了些,她看向汪晴,汪晴笑道:“我答应过你,你回衢州?,我会送你一匹好马。”

那是她们初次逢,在福州城外,汪晴和她共骑着她的大黑马,在她耳边说:这是我得的一匹好马,费了老大劲儿,很?错罢?等你回衢州?,姐姐也送你一匹好马。

江陵手中紧紧牵着缰绳,眨?眼中的泪意,笑着看着邓永祥和汪晴,轻声道:“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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