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靖江洋几人相视,俱低头仔细想了几息,然后慢慢抬头,江陵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摇头,显然是仔细回忆过后的答案,心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失望太过,她点点头道:“好吧。”
江洋看了龙靖一眼,道:“阿靖不帮着问一下岸上人?”龙靖点点头:“好。”
江陵又犹豫了一下,却是心下矛盾,踌躇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众人都觉奇怪,龙靖与她处了近两日,其余三人也处了半天了,只见她说起偌大的事情来都干脆利落,再没有半丝犹豫,这会儿正事谈完了却又如此,不禁都好奇起来。五个人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江陵心中实是犹豫不决,她想问问他们关于汪晴的事情,或者请他们帮忙查一查汪晴的事情,甚或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可是汪晴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她一直都没有回应自己旁敲侧击,不肯告诉自己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很想帮她,所以想知道事情始末。
可是她不想违拗汪晴的意愿,汪晴不愿意告诉她,可能是不愿意连累她,但更大可能是不想让她知道。果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她就不能不尊重她的意思。贸然去问其他人实是不妥。
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她也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自己说过,自己恩自己仇,自己报;那么汪晴,是否也是如此?自己贸然出手,会不会打乱她计划?
还有就是现在汪晴看上去周旋得不错。
江陵低头又想了一圈,叹了口气,笑道:“没有事情了。”
五人微微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问,谢炜道:“既如此,那以后我们需得设一条联络单线。”否则一来一往便是二日,且别说时间太长,而且也太不方便。
龙靖机立断:“把启明那条线交给林家妹妹。”他转向江陵:“启明擅养信鸽,但好的信鸽难养,能长途飞海上信鸽更难养,所以若是有急事可启用信鸽,四日不到便可来回;若并非特别紧急之事,启明会派人用快船送讯,日不到亦可来回。”
江陵沉默片刻,郑重点头:“多谢龙家哥哥如此信任。”
龙靖笑了笑:“我信妹妹定能成事。”
他?家海上经营数十年,可不止启明这条线,启明虽重,然赌注如此之大,不重怎堪作押?
衢州童家。
童佩看?手中那张信纸已经定神许久,信纸上字迹颇为拙笨,语句却流利通顺,抬头、分行、提称语、结尾都很是规范,一丝不错,童佩见多识广,自是一怔之下便认出来这是左手书。
此谨慎。
信纸只有一张,言简意赅,只说自己一切顺利,果没有意外,年前便会有一批货物到达,请伯父验收。
署名:侄邛林敬上。
邛,左工右耳,乃江陵二字各取一半。林,林家之林。
童佩行迹遍及全国,便连大同等地亦常涉及,交友亦遍布天下,天南海北,文才武功、仕农工商无不相交,再也不会有人想到一个福建的商户与他相识并有行商往来会有任何疑问。
童海奉上信件后便在一旁看书,渐渐便觉奇怪,看到伯父盯着信纸出神许久,随后倒是将信纸放下了,目光却望?窗?亦是许久。他偷偷看了一眼伯父的神情,只觉得伯父脸上神情似喜非喜,又有些许落寞。
他正觉得奇怪,却不料伯父的目光忽然看向了他,倒把他吓了一跳,讪讪地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童佩虽然亦是商业奇才,却又是读书奇才,于诗书文采上极是出众,更于藏书印刻一道极是精通,和众多文坛仕子相交甚笃,最有名者乃王凤洲,两人相交莫逆,极是相投。仕农工商,因此童佩在商界便显得格外受人尊重。
童海是被其父送于童佩身边学习。因此童佩于他亦师亦长辈。
童佩见他站了起来,倒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今日功课便到此为止吧。回去告诉父母一声,把行李都拆了吧,我到年前都会住在家,年后……”他略一沉吟,“年后再说吧。”
童海一怔:“伯父的意思是,我们不去扬州府了?”
童佩点了点头:“暂时不去了。”他见童海目中微有失望,不禁摇摇头:“还是先跟?我读些书罢。”童海忙垂头称是。
待童海走到门口,他忽然问道:“海儿,还记得江家吗?”
童海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记得。江家伯父最是风姿出众,江家伯母慈蔼可亲,江家妹妹……”他声音轻轻一抖,尾音竟有些破碎,一时之间没有再能说下去。
他是背对童佩的,此时当然更不会回过头来,童佩便没有看到他脸,却也猜到了他此刻的表情,目光便柔和了下来,温和地道:“几个月前童洋伯父和父亲都曾经提到过江家,也听到了,江家之事事有蹊跷,日后若是有关江家的事情,需得谨慎小心,以防祸从口出,害了自家也害了旁人。”
童海这才回过身来,低下头,恭谨听了。
童佩长叹一声,挥手让他去了,低头又看?那张薄薄信纸,许久之后,天色渐暗,他缓缓点起灯台,又将信纸捻在手上看了一遍,便放上烛台,让火舌舔上信纸,目不转睛地看?它燃烧殆尽。
衢州林家。
林展云手上同样捏着一张信纸,信纸上字迹亦是笨拙无比,却又与童佩手上不同,不仅字迹不同,抬头亦无、提称语亦无,只语句仍是通顺。
月天气,林展云却看得满头大汗,便连手心上都有了汗意。
看?看?,他又抹了一把额上汗,丫头立夏从院门外小步跑了过来,禀道:“大太太过来了。”
林展云方把信纸放在书案上,疾步走到门口,抬眼便见陈氏从院门匆匆走了进来,只带了双宁一人。待得陈氏进了书房的门口,林展云便吩咐双宁立夏和林涛林峰:“们守在书房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四人称是,各自散开。
陈氏进门先仔细瞧了瞧林展云,见他寒冷的天气满头大汗,不禁一惊,问道:“出了何事?”
林展云叹道:“咱们险些便闯了祸事。”他将书案上信纸递给陈氏。
陈氏微微皱眉,待到她将整张信纸看完,一张脸不禁也变成雪白。
信纸上说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温州公子,为夺家产,经友人牵线,勾结了倭寇刘相一杀灭了全家,独留自家一房承继满门财产,而倭寇之所以出手则是因为这位公子应承了此后用温州铺子暗中供应倭寇粮草用品。戚将军从手下口中得知此事,便派人去查此案,几个月后查得清楚,不仅杀了那位公子一房,且罪及三族皆斩立决。
这个故事说得清楚明白,便连春秋阴阳笔法都没有。
林展云自是熟读大明律法,情知通倭即是通敌,通敌之罪按大明律,罪夷三族,年十六以上皆斩。
他和陈氏原本只是怀疑林季明与?人勾结,虽然家中亲人疑为倭寇所杀,但既然凶手来无影去无踪,心中也实在并不认定了便是倭寇。
就算真是倭寇杀人,他们也只认为勾结倭寇者另有其人,因林家前几年的祸事便是如此。而林季明应该并不知道真相。林季明从未出过衢州府城,亦不曾接手商事,实在并无本事和来源能勾连到倭寇。监视林季明也只是想从中得到线索。
但是这封信上故事,不仅连前后因果都说得清楚明白,且连倭寇首领名字都点了出来。
若这是真,那么,便是林季明与人伙同,一起勾结了倭寇,且还供给了倭寇粮草用品。
这可与他勾结?人不同。勾结?人杀父母兄长,罪只及他本身。勾结倭寇……
林展云便算因揭发有功,大约也只能逃过一死,前程什么,全都完了。林家从此便一败涂地,再无翻身希望。便是陈舅父,也免不了受到牵连。
林展云嘶哑了嗓子道:“阿娘……”他望?陈氏。
陈氏看到他悲凉眼神,转眼间便想透了关键,她咬牙切齿道:“这个蠢货,被人了棒槌亦不自知。许家!想必他们已经将自身摘得干干净净,到时露出端倪给咱们,好叫咱们自家不知就地揭发老三,然后,然后……”她浑身发凉,提供粮草用品然便是林家在温州铺子了!
真绝计。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这两天一直不太舒服。
下周会恢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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