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和四明全凭着腔狠劲奋?划桨,磕磕绊绊地终于把小船划到了码头靠了岸,两人的身子全被海水打湿,狼狈地爬上岸时,与他们原本同船的两名工匠也已经游到码头,且帮他们把小船系好,方才掉头离去,却是一语未发。
此际所有的小船都已经靠岸,所有的人也都匆匆散去,只留下江陵和四明二人站在空荡荡的码头上。
江陵不顾浑身海水滴答,抬头望向海面,海面上原来停着的两艘大海船已经渐渐远去,只有艘仍停在原地随着海浪轻轻晃动,?高高的艏楼上站着个人,纵算有漫天的星光,极尽目力也看不清他的面目。然而江陵知道,那是江洋。
随即便见他挥了挥手,船帆转动,夜晚的海风鼓起来风帆,海船渐渐启动、渐渐远去。似乎才过了几息,几艘海船便都已驶得远了,暗黑的天际再也看不清楚海面上有些什么。
江陵又望了会儿,方才收回目光,她摸了摸刚才被她挂在脖子上的木牌,相见相认即分离的惆怅冲不散心中满满的喜悦,她想跳起来欢呼,事实上虽未欢呼她也跳了几步,满面笑容地转头看向四明。
四明默默地站在她身后,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这瞬间的江陵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江陵七岁到了林家珠宝铺子,年半后进了林家大宅,自此他们朝夕相伴,同长大,他所知道的认识的江陵是孤身一人似无过去的人。起先他还想过江陵从前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时日久了,起经历了许多事,慢慢的便只感觉江陵似是自小便与他们在一起的,如三水、如心和双宁般。
毕竟,个七岁的小孩儿,能记得什么旧事呢?她所拥有的切,就是他们呀。
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江陵是有过去的,她也是牢牢记着过去的。?她的过去似乎很不般。
他当然记得六年前二少爷在温州海边设下的小杂货铺为的就是寻找江陵失散的兄长,但是六年了都没有寻到。
是这个,威风霸气的海盗头领吗?
那么为什么江陵没有开始就和他相认?他清楚地感觉得到,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如果不是为了逃走,她似乎并不打算认他。
还有,她原来叫做江陵,二少爷临终前也唤她做江陵。她原来记得自己的名字,可是她瞒着所有的人,包括二少爷。但是二少爷又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当时只有悲痛和愤怒,后来他仔细?想当时的情形,很快便想到,二少爷也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但是也直没有说。
她是谁?
四明看着满面笑容转过头来的江陵,那么美的小姑娘,现在变得这么丑,可是笑起来还是那样……好看的。
四明心想,她是谁有什么关系啊?
这些年来他们同甘共苦,祸福相依,生死与共,早就密不可分,她是谁有什么关系啊?
他微微低头看着江陵的笑,也笑了起来。
江陵笑了会儿,拉着他的胳膊:“我们先找个地方歇宿,然后去福清。”她早几个月为了福建一行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路线之类早就烂熟于心,只不过没有想到过会以这种方式到了福建。
码头和码头附近都是不能呆的,他们必须要走出三四里路才能比较安全。
两人埋头走路,所幸他们在船上向来不曾亏待自己,吃喝都尽量多吃多喝,干活时也没有用尽?气,又都是习过武的,三四里路于他们来说并不难。
四明问:“到了福清找到人,我们便?衢州么?”
江陵点头:“林家的事,大太太和大少爷定然已经知晓了,大少爷虽然生病不太可能马上赶回衢州,但是迟早会?来守孝。林季明勾结倭寇这件事,必须告知他们,否则我担心大太太和大少爷会被他蒙蔽甚至暗算。不,不会暗算,林季明要的是林家的财权,大太太不懂,大少爷入仕,两人就不会接手财权……”
她边说边沉思,既然两人都不会接手林家的当家权?,那么就对林季明不会有任何威胁,?且倭寇已走,他要杀人怕没有这么便当。最?要的是,如果大太太和大少爷也死了,那么任谁都会怀疑到林季明头上。林季明虽然蠢,但不会这么蠢。所以大太太和大少爷是安全的。
只是,林季明如?使得动衢州府城守城的官兵?他又如?与倭寇勾结?这当中,必然有另外个人。
江陵隐隐地冒出一个念头,可是,这未免太匪夷所思。
不,这是有可能的。只是,图的是什么??再、再?三,动用这么大的阵仗,竟是势必要陷林家于必死之地。可是,勾结倭寇旦查实,那是满门灭族之祸,有什么东西能令人生出这样大的胆子?
江陵停住了脚步,如果是这样,自己和四明贸然回衢州会非常危险。
为刘三刘相一是知道对方是谁的,?自己和四明被刘三刘相一所俘却全身?退,对方定然会怀疑自己和四明有可能也会知道他是谁——尽管这个可能性是极小的,但是在灭族之祸的危险面前,对方绝对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为如果自己和四明知道对方是谁,他便是把林季明灭了口,怕也是无济于事,还有守城的官兵,也许还有反水的倭寇,要去掉所有的线索很困难。
最最?要的是,林家的靠山是陈知府,他定然不会放弃任何条线索。
那还不如杀了自己和四明最为简单。或许不是杀,?是用别的方法。
那么,如果要?衢州,就必须要有万全之策。
四明忽道:“我们可能不能回衢州。”
江陵看向他,眼睛发亮,四明也想到了。四明接着道:“三爷,不,林季明不会让我们有机会说话,就算他没这个本事,他背后的人有。”
两人相对?视,时间尽是茫然,那么,他们要去哪里?
江陵想了会儿,摇了摇头:“还是先去福清,到了那里再想吧。”既然已经与大哥哥相认,那便不必矫情,先安顿下来,再决定做什么、该怎么做。至少,无论决定做什么,他们都需要银两,他们如今身无?文。
四明点点头,两人继续疾步前行。
走了段,已经离海岸甚远,四周一片空旷,夜风仍带着海水的腥味吹得远远近近的荒草四处倒伏,夜色星光旷野中,江陵忽然道:“四明,我本名唤作江陵,你应当已经知道了。”
四明“嗯”了声,却道:“那晚,少爷唤你作江陵。不过,你不用跟我说的。你不说,定然有原。”
江陵停了停,闷声道:“你便这么信我么?”
四明笑了笑:“我有眼睛,我也有心。”
江陵扑的声笑了起来:“这是你同双宁姐姐说的话罢?”
四明忽有些羞恼,瞪了她一眼。他原本觉得他定是不能够活着?去见双宁了,虽然江陵一直肯定地说他们一定能回去。可是,如果被逼着做了海盗,那便是活着?去,又有什么用?不能清清白白只能埋名躲藏,那便不必拖累双宁了。
可是他们真的逃出来了,他想,他以前虽然嘴硬,但也是和所有的人一样心中都那般信?江陵的,为什么这次他会不相信江陵说的呢?果然又被打脸了吧?高兴得不得了地被打脸。
他忽然又对自己的羞恼感到了羞恼,正想说些什么,耳边却听到江陵轻?低的声音:“我叫江陵,陵又通凌,意即凌云。这是我阿爹给我起的名字。我的阿爹,名叫江宣。”
四明怔住,每个字他都听懂了,可是一时之间忽然变得十?迷茫,她在说什么?林哥儿在说什么?
我的阿爹,名叫江宣。
江宣。
这个名字非常非常非常的熟悉。
他停下了脚步,慢慢地张大嘴:“江爷……江家……,你,你是江……”
江陵站住,微笑着看着他:“我是江陵。江宣的女儿。那场大火,只有我逃出来了。”
四明的头脑时糊涂,时清醒,他看着江陵的脸、江陵的眼、江陵的笑脸,忽然之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但是你直隐姓埋名,便是对少爷也直隐瞒不说。为那场大火正如大老爷私下所说并非意外,?是非常蹊跷。你们江家,是被人害的,?害江家的人也不想放过你。”
江陵点点头:“他们也许一直都在找我。所以,我必须是林溟,是二少爷从温州小镇救?来的孤儿。”
四明双手放到江陵的双肩上,郑?地道:“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林哥儿。”
江陵这个名字日不能露面,她便永远是林溟,?无论她是江陵还是林溟,她都是他的兄弟、他的姐妹、他的手足。
就像江陵无时无处不是拼命相护于他样,他同样会这般对她。无论此前还是此后。
江陵轻轻地“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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