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和陈氏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睛:“不行!”“什么?”
林老太太着急地说:“那你怎么办?她怎么能抛下你?”陈氏也摇着头:“你……”
林忠明叹了口气:“甚么叫我怎么办?我在家,有父有母有子,还有偌多伺候的人,过了这么些年现在骨头也长好了,只是不能动而已,养着便是,日常料理林旦林伟都能胜任,新挑的小厮也勤快?用,又需担心什么?远儿那边没个知冷知暖的人,又病着,我哪里安?下心来。玉珍,你且放心去京城照顾远儿。”
陈氏张了张嘴,极是矛盾,照理说夫君常年卧榻不能起身,做妻子的自然要常伺于身旁,否则那些贴身的事务交予谁去做?林忠明又没个妾侍通房,虽则林旦林伟也做?顺手,总不如妻子的好。
但是长子在异地缠绵病榻,那也是她的心头肉,只需一想起来便心痛?紧,一时之间彷徨无措。
林忠明见状,复又叹了口气:“玉珍,前些日子我们也商议过,上月赵家姑娘已经满了孝了,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亲家的意思是尽快定下婚期,只是还未定下是远儿回来成亲,还是在京城成亲,若是在京城成亲,我又动不?,少不?也要你和阿爹去京城主持婚事。现下看来,远儿怕是这一年来都不宜舟车劳顿,这婚事应是要在京城举行,你这先过去早些照料远儿,熟悉一下京城以便日后操持婚事,岂不甚好?”
大明初期几年,庶吉士还有散馆外放的,近百年来已经极少外放,多留在京城,或翰林院、或给事御史、或各部,除非实在不讨喜的才会被外放各州县任职。林展远还有一年散馆,陈舅父的意思是努力留在翰林院,因此自然最好是在京城完婚。
林展远的未婚妻子赵宝儿,是林展远书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夫子孙女,她的父亲亦是举人出身,赵家看重林展远自然是因为他的才华,本来婚期定在林展远八岁那年秋闱之后的冬季,只是定了吉日之后赵宝儿的母亲忽?重疾,病榻上两个月后便去世了。
如今林展远年已二二,赵宝儿也已十九,本来两家也在商议婚事了,现在……
林老太爷一锤定音道;“便这么定了,陈氏去京城照顾远儿罢。现在还需?再送个信儿去给赵家。”
林展鹏看了看父母的神色,点头道;“这是自然,阿娘将大哥的原信给我,我再写一封信,请……”,?看了一眼林忠明,“请林詹叔送过去。”
林詹是林忠明早年的贴身长随之一,?对铺子生意没有兴趣,在上一代大管事退休后便接替做了外院的大管事,请他去送信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林老太爷忽地摆了摆手:“不,鹏儿你亲自送去。”
话音方落,林忠明却立刻反对:“阿爹,玉珍要尽早动身,家中离不开鹏儿。”?语气温和却坚定,林老太爷定定地注视着?,过?片刻,方吁出一口气,转开头去。
江陵自从知道林展远暂时并生命之忧时,便不大担心了,此刻她冷眼瞧着,心中不禁一哂。
林展鹏先也是一怔,听到父亲的反对,方突地明白过来,微微垂下头。
林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陈氏真要去京城照顾远儿么?家中中馈又交予谁?”
林老太爷心中实是憋闷,又人可以发泄,便瞪了林老太太一眼:“你一大把年纪养着便是,便交于李氏吧,我看李氏自己院中之事管得甚好。”
林季明大喜过望,赶紧推了推李氏:“是是,阿爹眼明心亮,李氏的确将儿子的院子管得极好。”
林老太爷瞥了?一眼,冷笑道:“除了管不?你。”
林季明一滞,李氏却道:“我从未管过一大家子的进出,大嫂这一去怕是要一年多吧,日常事务已够繁杂,更别提逢年过节的事宜我全然不知……”她望向陈氏。
陈氏见林老太爷和林忠明都敲定了自己去京城的事,又是喜又是悲,看着自己的夫君又是不放心,一时之间错综复杂,整个人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反应,竟没有注意到李氏望过来的目光。
林季明心中着急,推李氏的手便用了点力,李氏一个踉跄,怒目回瞪,?亦瞪了回去,气急之下口不择言:“这家中除了你,还有谁?难道?二嫂放出来?”
自二老爷林志明一家被关起来后,已经足足四年,除了春节与中秋之外,一概不?出院子,依林老太爷的意思是春节和中秋也不必出来,只是这却是林老太太的底线,决计不肯松口。平日里大家也都乖觉,从不提起二老爷一家,以免触了林老太爷夫妻的霉头,此时林季明忽地提起吕氏,林老太太便先呆了一呆,想到关着的最心爱的次子,心下便也灰了。
陈氏这才看到李氏看过来的目光,歉疚地说:“弟妹莫怪,大嫂实在心里慌?狠了,你放心,我将锦书和卷碧交给你,她们俩人跟我时日久了,日常事务和年节上的人际来往都是知道的。”
自青梅三年前嫁出去后,陈氏便没有再要她回来做管事媳妇,提了卷碧上来,这几年下来,卷碧是个好学的,跟着雁回学认了不少字,心思也正,陈氏颇为喜爱。
李氏犹豫道:“那大嫂你只带着雁回去京城吗?这是不是……”
陈氏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心中繁乱,实在不欲多说,李氏极有眼色,察觉她的心情,便不再客套。
事既已定,众人便都散了去。
林展鹏回院子写好了信,将林展远的信件放在一起交由林詹送往赵家,想到母亲担心兄长心神不定的模样,便起身要去父母院子里帮眼看着陈氏打理行装,想了一下,叫过江陵来:“你比我细致,也去看看可好?”
江陵适才在双宁房中说话,被他叫了出来,笑了一笑,自然没有二话。
到了二进正院,林展鹏方知道小瞧了母亲,陈氏当其时方寸大乱,现已决定去京城,定下心来,便按下百般担忧,井井有条地安排起来。林家大宅的事宜和院中的事宜等到明日再一一交接处理,现在要先将行装打点起来,这样到得出发之时便还有时间回顾少了什么及时补上。
丫头媳妇仆从也?带上,林忠明之前的健仆都已拨给林展鹏,便挑了几个年长稳重的跟随,又挑了几个腿脚便捷口齿伶俐的跑腿,这些早点定下便可以打发?们回家去安排自家事情。
一片忙乱中陈氏反嫌林展鹏碍手碍脚:“现下你不必挤在这里,你若不放心,待我都备好了你再来看看少了什么便是。”
林展鹏这几年来和陈氏的关系好了许多,便道:“儿子现在便觉?阿娘缺了好些。”
陈氏一边指挥丫头们整理,一边瞪了?一眼:“你少裹乱。”
林忠明躺在那闭着眼睛笑:“且听鹏哥儿说说,你阿娘都没整理好东西就知道缺了什么,这可变成了神算子。”
林展鹏笑道:“三婶也说了,阿娘只带雁回一个大丫头怎么够用?京城大居不易,届时事情一多小丫头们可支应不过来。”
陈氏其实也觉有理,一时便有些踌躇:“锦书和卷碧管的事情不同,你三婶从来没有管过中馈,要是我要回一个的话,怕是也周转不过来。不过,还有阮姑……”这话一说便知不妥,阮姑其实只胜在认人,既不识字也未管过事,京城是要带了一起去的,用场却说大也不算大。
陈氏也不糊涂,马上便明白过来:“你必是有法子,快说!”
林展鹏道:“阿娘看我院子里的双宁如何?”
陈氏一怔:“双宁?”
林展鹏院子里最早的几个丫头小厮也是陈氏当初精挑细选的,一心稳重些,双宁活泼些,这般搭配她是挺满意的。后来她?知这两个丫头都认认真真地学起认字看书来,心中更是满意,她倒没有说丫头认字轻狂的想法,她自己是书香出身,有教类是陈父的教导,而且她身边的雁回识字能看账,用起来便?心应手,便已深知其好处,儿子身边的丫头肯上进,?然对儿子助益更大。
再后来又听说这两个丫头经常跟着江陵和林展鹏外出,学些经济实务,不知为什么并不反感,渐渐的她见到她们俩时便觉?变化极大,说话也好、处事也好,竟不大看?出来是个丫头的样子了,那股子大方洒脱的模样令她有时颇有些恍惚。
她也知道如今林展鹏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丫头,一心已经出嫁,只白天回院子,基本林展鹏只有双宁一个人侍候着,人少,却都是非常得用的人手。
她不禁摇摇头:“你身边也没什么人了,双宁这般能干……”
林展鹏上前双手扶着陈氏的肩膀道:“儿子有手有脚,这般大了还要什么人侍候着啊?且还有四明五常六安呢。阿娘你也知道双宁能干,她识文断字不说,在内院做?事,也在外头历练过,出了门如今极是聪明能干的,你带了她去,不仅?用,也权且是让她见见世面。”
陈氏道:“你舍?啊?”
林展鹏笑出声来:“给阿娘使还有什么舍不?的。适才问过双宁了,她也乐意去京城见世面来着。”
林忠明睁开眼睛看了看这母子俩,嗐了一声:“你们两母子恁的腻歪,借个大丫头使使就这么多废话。双宁这孩子小时看着就好,如今更是又伶俐又能干,带上她必是极顶用的,鹏哥儿这边大不了再挑丫头就是了。”
陈氏便点了头,爱怜地摸了摸林展鹏的手臂:“你在家也要注意身子,家里可都指着你了,双宁年纪也要出嫁了,你若是实在不喜欢身边丫头多,就只挑一个小丫头叫一心教起来,家里琐事总要有人料理着啊。阿娘虽然在家时也没能照顾?了你多少,这一出远门就不一样了。还有,这几年你常年在外,身边的人都练出来了,你便在家多留留,远路辛苦,别太累着身子。”
林展鹏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家长里短的一章。是埋了伏线嗒。
你们是觉得这文很扑是吧?我也没有办法呀,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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