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鹏的身边带江陵的日子多了,三水和四明留在家中的日子便也多了,大户人家的宅院里人多嘴多,向来少不了闲言碎语,纷纷认为三水和四明失宠了,特别是二房三房的婢仆,因为他们的主人对家中生意摸不到边,家中花用虽然不少了主人的,但婢仆可就窘迫多了,比起大房的婢仆不仅主人的帮补赏赐,还外边铺子和客商的孝敬,那些个油水看得他们眼红不已,而三水四明又是个中之最。如今见他们竟被一个新来的小小厮给挤了出来,不免兴灾乐祸有、挑唆取笑。人心俱是如此,倒怪不得他们。
三水和四明知晓江陵是女孩儿,虽然并不很清楚林展鹏为何多带着她行走,到底是林忠明亲手挑选教导出来的,当然对闲言碎语并不以为意。?实上就算江陵是男孩儿,他们也并不会什?想法——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作为下一代家主的第一批心腹,按从前的惯例,只要肯学肯做,前途定然十分光明,怎会这?轻易地就听了不上路的挑唆和取笑而心生不满。
特别是三水有几次和江陵一起跟随林展鹏去买宝石,听得他们的交谈,他年纪稍长人又稳重,隐隐明白了一什?,更是对那些闲言嗤之以鼻,且时还要提醒四明懂得分辨。
四明就更简单了,他直接说:想在二少爷这里占个第一,那可不容易,别说三水哥你在,以后二少爷身边要带要跟的人还多呢,世上能人这般多,我尽自己的力便行啦,二少爷还能亏待我?
是以林展鹏院子里五个人根本就不关心外间人说些什?,关了院门来嘻嘻哈哈,照旧和睦。
那日林展鹏带了三水四明出去,江陵自行留在书房里读册子,那五本册子越到后来的越厚,了比较鲜见的宝石鉴别,江陵倒不是没见过,江宣家的宝石岂是常人能比,只是她背一本,便要把前的几本重新全部温习一遍才行,速度就慢了来。
背背,忽听得正院里闹了起来。
正院与两边的院子是隔了两层厢房和回廊的,江陵在林展鹏的书房里读书,书房当然是靠近花园子一侧,更隔了正房和一片宽大的院子,那边的声响一般是听不大见的,可是这天却十分喧嚷。江陵不禁侧耳听了听,是一个女子尖厉的叫骂声和众多纷纷乱乱的推攘和劝阻声。
当日林忠明出事那几天江陵是不在的,她来林宅方才不到十天,并不明白是怎么回?,听了几句便不听了,仍埋头看手上的册子,却见书房窗外双宁小步跑了过来,隔窗轻声与她说:“别怕,这是二房太太。”
二房老爷林志明被大房太太陈氏报官拿到知府牢狱里的?情江陵却是早在林记珠宝铺子里便听说了的,稍微一想便恍然了。二房老爷被拿到牢狱里,二房太太自然不肯罢休,要找始作佣者来闹。
这次二房吕氏的势非同寻常,她一边高声哭骂一边举剪刀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势往里冲,身后跟一群丫头媳妇亦是齐刷刷地一起冲过来。
正院守院门的丫头婆子们见她拿着剪子一脸悍意,心知仆人若是被主人扎伤扎死那真是无处可说,便算是事后要被责罚闪躲不敢阻挡得狠了,几里推攘,让她终于得以冲进了正房的院子里。
彼时林忠明正吃了早食,陈氏在用热巾给他擦脸和嘴。
吕氏既冲进了门,便无人挡得住了,她快步向前,几乎都要冲进卧房门口了。然而巧的是林忠明的长随正好?禀报,候在卧房门外等林忠明吃完早饭。跟随林忠明的长随心腹都是惯了跟他走南闯北的,身手比较常人要更加矫健不说,的更学过拳脚,一路上好护着主人。偏巧这个长随就是那些个学过拳脚的当中一个,他见是一个衣华丽的妇人气势汹汹地带一群丫头媳妇冲过来,本来不敢理会,这到底是主母,但转身待避开时一眼瞥见她手中的剪子,想到卧室里只有卧床不能动弹的林忠明和陈氏,虽不知到底是怎么回?,却也不敢大意了,闪身靠近,至少得把剪子夺了来才行。
吕氏见是一个健壮男人近身,倒不惧,仍是一脸戾色,想着内外别,外男哪敢碰她,只不过吓吓自己罢了,自己可不能就这般被吓住了。却意外地发现这男人并不避让,一怔,手腕处隔衣袖被几个坚硬的手指一拧,痛呼一声,手中的剪子便脱了手。
剪子既脱了手,院子里的婆子们便一涌而上,把她身后跟的丫头媳妇隔开,簇拥着叫骂不止的她往院门外带了出去。
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婆子大概本来便面子,叹了一句:“二太太莫要总难为我们下人,这般作为除了失了面子还能如何。”
吕氏见又被赶出了陈氏院子,愤怒难当,见她多嘴,反手便是一个耳光:“我便是失了势失了面子是二房主母,轮不到你一个老奴才多嘴!”
她自也知道陈氏经了这次之后定是会防备,再想要这般闯进去便更难了。心又急又怕又恨,咬咬牙,转头便冲了回去,众人见她来得急去得急,后面跟的一群丫头媳妇似无头苍蝇一般也跟忽拉拉跑了开去,都又是好笑又是松了口气,吕氏从前几次也是这样,闹了半天见根本无?闯进陈氏院子、到不了陈氏面前,便也就气哼哼地回自家院子里去了。只是这次又多了个手段。一时纷纷安慰那被?了耳光的婆子,人去了陈氏那里回话。
陈氏和林忠明听着院子里外的喧闹声停息,陈氏慢慢走到房门外看了一阵,得了仆妇回话,又交代了几句,方走回来。这边林忠明的长随也禀完了?情,林忠明吩咐完毕后让他退了出去。
夫妻两人默然半晌,林忠明叹了口气,陈氏方发现手中一直拿着那块早已凉了的脸巾,她慢慢将脸巾放进水盆子里,叫丫头把水盆和脸巾收走。
房间里人都走空了,陈氏方才说道:“我知道,林志明是你二弟,他虽对你并无兄弟情,你心中却仍是当他作弟弟。他如今害你如此,你心中自是不会不恨不恼。可是时日已久,你心中这份恨恼怕是已经淡了,你们……到底是一家人,?断骨头连筋对不对?我知道你的心思,反正你这样子了,?既已不可挽回,何必再将兄弟折进去?做生意嘛,既然亏损了,便要将损失降到最低。你此时定是这般想的对不对?”
陈氏讽刺地笑了笑。林忠明知道陈氏嘴里从来不肯提起“生意”二字,这是气得狠了,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早已习惯陈氏对商?的回避,然除此外,他得承认陈氏实算得上是贤妻,家事井井条,长子教导得出色优秀,他受伤后这段日子温婉体贴,不肯假手于别人亲自极力照料,他心里是妥贴温暖的。
陈氏见他不语,倒不恼,只是徐徐说道:“可是忠明,你忘了鹏儿,他不止害你如此,他还害了鹏儿。你难道忘了吗?鹏儿……他是想进学的,他那么喜欢、那么盼着进学,这一年多来他这般神采飞扬,你忘了吗?你没有看到吗?师长先生们都说鹏儿天资不于云儿,那些赞赏夸奖,你忘了吗?你没有听到吗?可是……可是如今他……他这一生便只能如此了。他本来可以做他喜欢做的?,他本来可以鹏程万里一展抱负。林忠明,我好恨,我心中好恨,你恨不恨?你恨不恨?你告诉我,你恨不恨?”她的声音渐渐拔高,问出一股子深深的恨意来。
林忠明被她问得心中惨切,哑然无声。陈氏紧紧地盯着他:“我不会原谅他。我绝不会原谅他。凭什?他作这?大的恶,可以毫发无伤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凭什?我夫我子累死累活为一大家子奔泊却要落得一个身残一个毁了一生?你说我不贤也罢,不孝罢,我不服,这口气我不服。”
林忠明伸手,却并不能够陈氏的手,陈氏不看他,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听你的。”
陈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转过脸,双手捂住脸,泪水汨汨自眼中、手指缝中流出来。她怎么看不出丈夫的心思,她也知道公公的心思,他们都想着这是一个家,家和万?兴。但是她怎么肯!她书香门第嫁入商户,本已是委屈,可幸林忠明顾家,两个儿子十分出息,心中方觉好过一。只是她始终百般不愿儿子从商,她的儿子那般出色,怎么能从商?本来林展鹏已经走上正途,且前途光明不亚于林展云,她虽嫁于商户,然而她的儿子全部都回到了仕途,命运只不过在她这里拐了一个弯而已,她多?自豪她能把这个弯转回去。所以,一切本已经可以变得那么圆满。
却最终还是一场梦,而且梦碎得比原先更是不堪。
她不会肯放过他的,她绝不会肯。就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肯。没有人可以做了?不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这般欺辱她、毁了她的梦想而毫发无损。
两夫妻一卧一站,半晌相顾无语。
忽然间,院子外传来几声尖锐的惊叫。紧接陈氏的几个大丫头跟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那婆子慌得话说不清楚:“老,老老老爷,太,太太,二太太,二太太拿了把剪刀和火火火火把,进进进,进了二少爷的的,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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