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皱了皱眉,温和地道:“客人多心了,我林家怎么会如此,只是货物品相的确有瑕,咱们再议一议便是,若是客人坚持不肯,自然是好说好散,去了别家也就是了,咱们买卖不成,仁?仍在。”
汪峰大怒,拍案而起:“这是要强压了?你林家在衢州府是地头蛇,又是珠宝龙头,你这边硬污我宝石品相不佳,我去到哪里说理去?去了别处,还不是一样被压价,到最后还是进了你林家!端的打的好主意,将别人的极品宝石说成次品,然后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你们林家这是明抢了!”
林掌柜挺直了腰背,目光变得凌厉:“客人这话就不妥当了,照客人这般说来,那货物的品质和价格岂不是都要由客人说了算?我等买主若是提出异议,便成了明抢,这意于客人来说岂不是太?好做了?”
汪峰冷笑:“是不是明抢你们心知肚明,适才?也?了,谈也谈了,?的还不是一遍,然则二少爷莫名其妙地出去了一趟,回来便说,这猫儿眼眼线不正,平白压?一大半价来,这是耍的什么把戏,当人都是白痴么?我还江家倒了,好歹还有林家可信,原来当真是除了江家都是无商不奸。你林家家大业大,原是这么起来的。”
这?林老太爷站了起来,林展鹏也走近了一步,脸现怒容。
汪峰:“怎的?当真?明抢?”
林老太爷一拍案几,怒:“我林家家大业大不错,可从未有欺行霸市、欺压客商之事!客人请自尊自重,休?胡言乱语!你这宝石品相如何,?来你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就当你也被骗了,不与你计较,这宝石我们林家是不?的,你自去罢!”
林展鹏当即伸出右手请之,汪峰紧闭双唇,眼中怒火极炽,自鼻孔呼呼地吐出几口粗气,一跺脚,转身走了几步,回头道:“我不信你林家能只手遮天!我定?让世人评评这理!”
他几个大步便跨出了厅堂,转眼间走得不见人影。
林老太爷坐了回去,用力拍了拍扶手,:“这客人!”
林掌柜低头沉思,却慢慢地道:“我?这汪老板并不似不知猫儿眼的问题。”
林展鹏略一回想,也:“林叔说得有理,自我说第一句话起,他便十分恼怒并嘲弄,我才刚说了眼线不正,他却并不是着急细?宝石,而是立即便骂咱们强取豪夺,这似乎不合常理。先前他说话极是大度有理,转眼间便变脸怒骂,不容分辩,甚是蹊跷。”
林老太爷眯了眯眼,想了一会儿,才:“这是……有把戏啊。”
三人相视,林家出事已经半个多月,商户间风起云涌是常事,彼此取代也是更迭常事,林家在衢州经商数代,那种“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见?不知凡几,数代家主俱是小心谨慎,是慢慢地做大的,如今到了林忠明这一代更是强盛,有妻舅四品知府助力,内有林展云林展鹏麒麟双子,林忠明又正当盛年,在衢州一时风头无两,正是烈火着锦之时。衢龙金三地,提起林家谁不叹一声林家时运交济,腾达有时。
盛是盛了,招风也是真招风。奈何怎么压得?去?既不能韬光养晦,那就只能索性更大胆一些,这是林忠明之前的想法,也这般做了。谁都没有想到天有不测风云。
此时出事,出事的还是当家的林忠明,如果有人想取而代之,定然是要狠?快,否则等个几年,林展云林展鹏长成,这凌云二子,加上更丰厚的底子,就没法子撼得动了。
林展鹏低声:“如果咱们始终不知这猫儿眼有瑕,制成项链奉上,到时候贵人怒……”
林老太爷摇头:“不,猫儿眼宝石制成项链便很明显能看出问题了,不至于?等到贵人去发现。但是,此时咱们风声已经传?去,却无有项链奉上,这才是祸患。”
难道跟贵人解释:那猫儿眼宝石并非极品,而是有瑕?贵人能听你解释吗?就算听了,也未免会鄙视林家世代珠宝商,却连猫儿眼是否极品都能看走眼。至此种?的疑虑?消除可不容易了。
就算寻到宝石的风声并未传到贵人耳里,然而设此圈套的人岂会轻易就算数而没有后着?届时林家世代珠宝商大户却因掌事家主倒?无人接班,导致走眼买?次品当极品,怕不?成为行业笑柄。这才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无论哪一种,林家都得不了好。再若是经有心人宣扬编排,虽不至于动了根基,却也极不好对付。
三人细细想来,都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缴天之幸。
林老太爷因见林展鹏几次要求细?宝石,便问林展鹏:“你是怎么的忽然便?出来问题?是否一早便有疑虑?”若是如此那真是大好事,须知辨识宝石一是靠经验,二是靠天赋,经验不足能辨得出来那便是难得的天赋了,林展鹏年纪小,不足以谈经验,那便是……林家竟如此幸运?但并没有听林忠明说?呀。他一时倒有了些紧张,紧紧盯着孙儿。
林展鹏并不知道林老太爷一瞬间想得这么多,他犹豫了一?:“刚才其实并不是阿爹让人来寻我。”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林老太爷接?来,只见纸条上用炭条写了四个字:“猫眼不正”。
林展鹏道:“这纸条是家宝借口阿爹派人有事寻我,把我叫出去后递给我的。家宝说,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就贴在他厢房门上,他刚才就一直坐在厢房外替咱们?着厅堂门口,才进去喝了一口茶,出来便?到多了这张纸,他说怕是真的误了事,便叫了我出去。”
林老太爷和林掌柜面面相觑,找了林家宝?来问,果是如此,一时都沉默不语。林老太爷既疑惑又自嘲,那点错以为的盼望熄了去,自知太?贪心了。
林掌柜自是对整个院子的结构心知肚明,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厢房门口贴一张纸条?
林老太爷便说:“正院里能走动的也就这几个人,?查也不难……”林展鹏却说:“不管贴纸条的人是何用意,总归是一片好心给咱们提了个醒,替林家避过了一个灾,他既不肯露面,必是有原因或是苦衷的,如果咱们非?查他出来,反伤了他的心,倒叫他觉得好心没有好报了。还是算了吧,且慢慢看着。”
林掌柜亦点头答是。
既然孙子这么说了,林老太爷当然无可无不可。
事虽不偕,却也尚好,他便要起身回府。
走到厅堂,林掌柜忽道:“现下我却怕还有一种情况,这客商?是出去一宣扬,说林家仗势欺人,硬说极品是次品,?来强取豪夺,寻人作证时,却另有三粒真正的极品猫儿眼……”
林展鹏一怔,这的确不是没有可能。林老太爷却笑了笑:“如果真是如此,那也没有办法,这般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我们林家,那便算是咱们仗势欺人好了,反正咱们不?那三粒猫儿眼便是,谁?谁买去。”
林展鹏心?也松了一松,可不正是,防人哪里有害人容易,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是谁冒出头来罢了。
他?随着林老太爷回府,回头便唤了江陵:“你随我回府吧,这边的住处也留着,此后每月各住一半。且别担心,昨日我已吩咐府里也给你收拾好了住处,一应事物和这里没有分别,你也不用带什么。”
江陵一怔,她倒是没有想到还需住到林家宅子里去,心中微微有些犹豫,陈氏……却见林展鹏对着她摇了摇头,嘴角含笑,目光笃定。她心里便一宽,心想,自己既早已立定目标,决定无论如何?达到目标,若区区一个陈氏便阻住了自己,又怎么成得了事?
她抿着嘴笑着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院子,还有林掌柜。
林掌柜心中颇有些不舍,但他乃人精一个,对于改变不了的事情便顺其自然,对于想不通的事也便不会多想,他对着江陵笑:“你且去吧,这边的住处你张婶会命人时时替你打扫,随时回来便是。”
江陵低声道:“谢谢林叔,谢谢婶子。”住在林记珠宝铺子里的这一年多,虽不及从前呼奴唤婢千宠百爱,却充满了烟火温暖,林掌柜和张婶对自己嘘寒问暖,变着法子调养自己的身体,是真心真意地好。林掌柜和张婶的两个儿子也把她当成自己妹子一般,亲近自然。
她总是能遇到好人,真是幸运。
林掌柜微微一笑,轻轻推了一?江陵的后背:“乖孩子,去吧。又不是不回来了。”
江陵一笑,顺势几步上前,跟在林展鹏的身后往走了出去。
林展鹏骑马,林老太爷坐轿,江陵便跟在林老太爷轿,和林甫一起走着,足足走了两刻钟,方到了林家大宅。
作者有话要说:聪明的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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