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亲人,忙乱后的空虚,才是锥心刺骨的开始。关嘉俊把一张支票递给罗嗦,声音嘶哑:“老罗,谢谢你这几年照顾小狼,这张支票给你回家养老。”

 罗嗦老泪纵横,用力搅着手里的帽子,慢慢的说:“钱我不要了,您这几年给我的够多了。侍候少爷这几年,我…我很开心。我想要一张少爷的照片,在我以后的日子里,还能天天看到他。”

 关嘉俊背转身去,早早抱过小狼的遗照,哭着递给他。罗嗦接过来,看着照片里鲜活的小鹿一样的孩子,泣不成声。佳宁走过来,叫了一声“罗爷爷”

 跪了下来。罗嗦慌了,赶紧用手拦住他:“九少爷,你这是…”佳宁挺直身体,郑重的说:“罗爷爷,这几年小志多亏您照顾了。可惜他走的太急,没能跟您说声谢谢。今天,我替小志给您磕个头。”

 一个头磕下去,罗嗦扶着他放声痛哭。夜深了,红都死一样的寂静。喂他吃了药,看着他睡着了,早早窝在关嘉俊身边,疲惫的闭上眼睛。

 机车轰鸣着停下,小狼一身红衣蹦跳着跑进来“哥,我回来了!”一颗心落在肚里,关嘉俊像噩梦初醒,兴奋的伸手去抱。突然,关嘉俊睁开了眼睛,铃声!是银玲在响!

 “小狼!”猛地坐起来。刚刚睡着的早早被惊醒了,惊慌的抱住他:“哥,怎么了?”寂静的夜里,清脆的银玲声不停的响。往日里欢快的声音在这个夜晚竟无比的阴森。早早惊恐的紧紧捂住了他的耳朵,却无力阻止被铃声震的发抖的身子。

 急促的呼吸,突然,早早翻身下床往外走。“早早!不要去。他只是告诉我,他的恨有多深。”

 关嘉俊慢慢的下床,走到摇椅旁坐下。如果说他的话伤到了自己,那是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归根结底,都是自己不能放手的结果。幸福是手中的沙,越是想抓住,就流失的越快。何况,幸福与我,本无干系。

 强行想占有的结果,就是毁灭。伸手拿过一旁的酒,喝了一口。不料,以往醇厚的美酒竞像硫酸一样烧灼着他的胸口。“呜哇…”吐出来的东西,比酒更红。

 “哥,哥,你不能这样”早早在他脚边跪下来,扶着他的腿哀声说:“我求求你,你这样我怎么办?我害怕…”关嘉俊揽过他的头,安慰的笑笑:“别怕,没事了,乖,别哭。”黑暗的走廊里,佳宁瞪着晶亮的眼睛一动不动。

 他的手里高举着那串银玲。铃声在死一般的夜里传的很远。小志,你在天上睁开眼睛看着,有罪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关嘉俊站在窗前,脸色铁青。郁怒狂躁的情绪在身体里乱窜,快要爆炸了!就在刚才,多方得到的消息证明,逼死小狼的人就是张世惠!又惊又怒的关嘉俊恨不得立刻把他撕成碎片!可是当他带着人赶到张世惠的家时,却意外的被挡住了---青帮的人!关嘉俊牙都快咬碎了。冷静!冷静,Manco。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张世惠居然这么快和青帮搭上关系,青帮居然肯为他提供保护?红都这些年一直和青帮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无论是钱还是利益,都不是张世惠可以抗衡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青帮的老大如果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是别有所图!

 区区三个人三支枪就想挡住关嘉俊,简直是开玩笑!但就是这样才露出玄机:青帮根本就不在乎张世惠的死活,逼我动手才是目的!可是,为什么呢?百思不得其解的关嘉俊把刚刚点燃的一只雪茄在手里揉碎了,没有感觉到手指被烧灼的痛,突然阴沉的叫了一声:“阿威!去青帮!”

 关嘉俊大步走着,黑色的长风衣下摆飘扬。突然,他站住了。佳宁挡在走廊里,冷冷的看着他。“我听说老板已经查到了凶手的消息,想知道你是把他活埋了还是分尸了呢?我很期待啊!”好像永不解冻的冰锥,锋利且寒气刺骨。关嘉俊窒息了片刻,喉咙堵得很疼。半天沙哑的说:“出了点意外,暂时还不能动他。你放心…”

 放声大笑,那笑声让人心寒:“关嘉俊,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死的是十一郎,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无动于衷?”“佳宁!你太过分了!”关嘉俊厉声吼着。“是吗?十一郎不过受了点委屈,你就大开杀戒。我的弟弟死了你又做了什么?”

 佳宁声嘶力竭的喊着。眼睛里除了仇恨再没有别的了。因为被猛烈的刺痛而愤怒。关嘉俊努力的压抑着自己:“也许你忘了一件事。他是你的弟弟,可是,5年来亲他疼他,把他当作掌上珠的人是我!”

 愤怒的眼睛不再看他,像一道黑色的风从身边掠过。身后的保镖们也让开他鱼贯而出。佳宁闭上了眼睛。那一声怒吼像厉雷震开了心上的裂痕,他的手腕上,白金的手链像闪电刺伤了他的眼睛。

 冯佳宁,不是已经认定了方向了吗?不是已经出手无悔了吗?为什么会酸?为什么会疼?猛地睁开眼睛,是冰锥一般的声音:“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高大的身躯猛地摇晃了一下,胸口好像沸油在浇。紧咬住牙关,生生咽下涌上喉头的咸腥。关嘉俊强做镇定,大步走了出去。呆呆的站着,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佳宁缓缓的抬起头。

 他去青帮了,好啊,接下来好戏要上演了。唇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慢慢转过身,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早早!

 早早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背光而立。像一道剪影静静的站着,看着他。目光平静的如一泓秋水。面对面,沉默。无声的寂静是一种无形的威压,在这种压力下,佳宁快要爆炸了。

 终于忍不住,喘了口气:“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平静的看着他,口气淡淡的,像在陈述最本质的事实:“他不是个好人。但他是个好男人。有情有义有担当。我爱他,就像爱我头上的那片天。”

 佳宁讥讽的笑笑:“为他唱赞歌的人恐怕只有你一个吧?”“还有小狼。”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却像重锤击在佳宁心上。

 “小狼爱他,他也爱小狼。虽然爱的角度并不一致,但都一样的纯粹。真实。”“那串银铃是小狼最喜欢的东西,还是还给他吧,小狼会不高兴的。”

 早早转身离开了,轻灵的像一阵烟。他的每一句话却沉重的留下了,以至于佳宁很久无法移动脚步。

 早早,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和他是相依为命的人,有你在,就不会容许他受伤害对吗?他是爱小志的,所以他就不应该对小志的死负责对吗?小志是爱他的,所以我没有资格为他报仇对吗?早早,你错了!

 我要报仇,没有人可以阻挡。已经定下的目标,没有更改的余地!早早,如果你一定要挡在他前面的话…挺直了身体,佳宁黑色的眼眸里,是不可测的光芒。

 盛杰坐在床上,很久保持着一个姿势。事实上,从小狼出事以后,他就常常这样一个人坐着。这个房间,早早没有再回来过。门开了,早早走进来。盛杰惊喜的跳起来。

 “早早!”早早好像没有听到,站在门口蹙着眉发愣。“早早!”不满的惊疑的呼喊,让早早惊醒过来,勉强笑笑:“阿杰,怎么啦?”盛杰走过来,捧着早早的脸,痛苦的神情让早早难过的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尖:“阿杰…”

 “我想你…知道吗?”暗哑的声音在耳边。“阿杰…”突然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火热的唇覆盖上他的,疯狂的辗转掠夺。唇舌的纠缠,像是要掏空灵魂。早早一阵晕玄,身体已经被抱起来放在床上。

 盛杰狂热的喘息着,扯开他的衣襟把热烈的吻印上他美丽的脖颈,细腻的胸膛。“阿杰不要…不要…放手!”早早挣扎着推着他,盛杰那里肯放,死死的抱住他,撕扯着他的裤子。

 “放开!”早早急了,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把盛杰打懵了,不敢相信的看着早早,慢慢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早早慌了,一把抱住他:“阿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没有这个心情。阿杰,原谅我。”

 “早早,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是谁?”盛杰看着早早,充满痛苦。早早在他身边跪下来,吻着他:“阿杰,你在怕什么?”

 “我怕,我就在你身边,你却忘了我。”早早抱紧他,泪滴在他脸上:“阿杰,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离你有多远,我要你记得,记得我爱你!”

 狠狠的一记耳光打在杜笙的脸上,青帮的老大杜仲衡气的脸都青了。一身白纺绸唐装的杜仲衡用烟斗指着半弯着腰的杜笙骂:“小兔崽子!你胆子大了翅膀硬了,私自做下这么大的事还瞒的风雨不透,你是不是以为青帮已经是你的了!”

 杜笙捂着脸怯怯的说:“叔叔,我知道错了。可是那张世惠找我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他了。”

 “混账!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关嘉俊来找我,你让我怎么答复他!”杜仲衡余怒未消:“我已经昏愦到了自己的属下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传出去我还做什么老大!”

 “叔叔,那您看怎么办?”杜笙试探着。杜仲衡坐下来:“白道有白道的法律,黑道有黑道的规矩。他逼死了红都的人,让他自己跟关嘉俊交待,把人撤回来,给吴老大这个面子。”

 沉吟片刻,杜笙进一步试探:“叔叔,那关嘉俊也不过是个红都老板,您坐天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那呢?您又何必买他的帐?”

 冷冷的看他一眼,杜仲衡斥道:“小子!你还是没长进!以关嘉俊的分量他张世惠算个屁!关嘉俊不敢和青帮对抗,是因为他要想赌这口气就得赔上他的红都和他身边所有人。

 而我也决不会因为一个张世惠得罪了他,让青帮伤元气!这轻重厉害你分得清吗?笨蛋!”杜笙回到自己的家,佳宁正坐在窗前等着他。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棋谱,微笑着说:“回来了!”

 杜笙没说话,愤愤的揪下领带,把自己扔到床上。佳宁看看他,冷冷的一笑,继续翻自己的棋谱:“怎么?老爷子给你气受了?”

 “妈的!”杜笙狠狠的骂了一句。漫不经心的问:“老爷子要你怎么做?”“把人撤回来,给吴老大面子!”佳宁“啪”的合上书,抬起犀利的双眸:“你打算怎么办?”杜笙坐起来,伸手拿过烟:“还能怎么样?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