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之行的最大特点,就是充满未知。

据说每一次航行,具体路线都不同,遇上风暴或海冰,很多风景只能?遗憾错过。

所以次日,轮船顺利穿越南极最美航道?之一的利马尔水道?,值得?整船人欢呼雀跃。

甲板上站满了人,各种肤色,各种语言,其中不少是同胞,更为激动。

因为今天是除夕。

人群中,丁宸和许绿筱互道?新年快乐,然后拥抱亲吻。

旁边是一对白人老夫妻,用英语问他们是否来度蜜月。

许绿筱问怎么看出来的。

老先生举起左手,展示婚戒,因为他们也是从这时候过来的。

他的太太感?慨,“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所以他们来这里,是庆祝金婚。

许绿筱和丁宸不由?惊叹,祝他们金婚快乐。

这一小插曲,和顺利通过水道?一样,仿佛是个美好的预兆,至少在这一刻让人欣喜,许绿筱被丁宸揽在怀里,脸红扑扑,心里甜蜜蜜。

穿过水道?,来到一片开阔水域,也叫“浮冰广场”。

换乘冲锋舟在此间巡游。

浮冰体积庞大,在阳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蓝。微蓝,湛蓝,幽蓝。

形状更是千奇百怪,冲击着视觉,挑战想象力。

许绿筱看过去,有的像一座宫殿,有的像静卧的大鱼,也有的像奔驰中的骏马,还有的像少女?落水时扬起的裙摆。

蓝冰的成因,与大海和天空一样,都是由?于“散射现象”,因为南极的冰层经过漫长时间变得?晶莹剔透,蓝光波长较短被散射,于是呈现蓝色。

但?此时此刻,许绿筱更愿意相信,这是魔法的作用。

这里住着一位冰雪女?巫,嫉妒一切美好事物,把它们统统封存进蓝色的冰块里。

能?破除魔咒的,只有世间最纯粹的爱。

……

直到又看见一块浮冰,上面趴着一只海豹。

许绿筱才?停止脑洞。

再看丁宸,他没拍照,而是在专注欣赏。

脸色平静,但?眼里闪耀着激动的光。

那是对大自然的敬畏。

许绿筱不由?想起潜水那次,他在她的紧张注视中,忽然浮出水面的样子。

还有在极光下,他虔诚地?仰视夜空的表情。

那都是他的初心时刻。

也是让她动心的刹那。

此刻的他,或许因为已成家,接手事业,赤诚之中又多了几分沉稳。

丁宸感?觉到她的注视,开口道?:“这是上百万年的时光被凝固后的样子。跟它们相比,人类很渺小,我们的一生也很短暂。”

许绿筱接:“但?我们也更幸运,短暂的一生,酸甜苦辣都尝遍。”

她在心里说,而我就更幸运。

“回去后,我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还要经常做饭给你吃。”

丁宸心里一动,忽然想起:“还没教你滑雪呢。”

今年冬天的休闲时间,都给了南极这一趟,回去后两人都有的忙了。

“南极也能?滑雪,在冰川上玩单板,随时可能?融化或断裂,特别刺激。”

许绿筱听得?心惊胆战:“那可真?是用生命在玩耍,你不许有这个想法。”

丁宸看她,似笑非笑,“这就开始管我了?”

许绿筱扬起下巴,一副睥睨状:“我没这个权利吗?”

她戴的是去北极那次他选的毛线帽,头顶有个硕大绒球。

丁宸摘了手套,捏她的脸,“你的确有。”

她脸颊微凉,也更加光滑,他的手指眷恋着不愿离去,说:“我也得?管管你。”

“不许时时刻刻都这么可爱。”

许绿筱:“……”

“分散我的注意力。”

丁宸哼一声,收回手,举起相机。

许绿筱回味了下,抿唇笑,伸手环住他的腰。

“只是可爱?我不美吗?”

“美。”

丁宸在拍那只海豹,随口回一句。

“……好敷衍。”

“我说的是海豹。”

“……”

想掐他,就是衣服太厚,无从下手。像海豹一样皮糙肉厚。

丁宸补充:“我这人更习惯用行动表达。”

“今晚打‘美人卡’。”

***

看过蓝冰,再次登陆时,又邂逅了企鹅。

南极的企鹅有很多种,许绿筱以前只有些模糊概念,现在才?一一对上号。

但?不管哪一种,都是一样的可爱,呆萌,憨憨。

大多数企鹅已经对两脚兽见怪不怪,该干嘛干嘛。

但?也有那么一两只,还没见过世面,充满好奇心。

此刻,许绿筱蹲在地?上,就有一只小家伙摇摇晃晃走过来。

它还没换毛,一身灰,毛茸茸,一脸的懵懂。

到了近前,好奇地?用尖嘴啄许绿筱的手套。

难得?的一幕,被摄影师Leo抓拍。

往回走时,许绿筱还激动不已:“真?想拐一只企鹅宝宝带回家。老公?,咱们也要像企鹅爸爸妈妈那样,无论多忙,都要有一个人陪伴孩子。”

丁宸身子威震,没说话?。

许绿筱歪头看他:“嗯?”

“再叫一声。”

“……老公?。”

她只在新婚之夜叫过一次,此刻听来,又别有一番味道?。

她还在看他,眨了下眼。

丁宸伸手揽住她:“宝贝儿?,听你的。”

***

当晚,有一个难得?的体验,极地?露营。

天空飘着小雪花,企鹅在帐篷周围溜达。

帐篷里,两人穿着厚厚的防寒服,一人一瓶洋酒。

碰一下,对瓶吹。既是取暖,也是庆祝。

喝得?微醺,躺在各自睡袋里,面对面,低声聊天。

丁宸说起十来岁时,对探险特别感?兴趣,看过不少书,包括两位探险家斯科特和阿蒙森的南极点争夺战。挪威人阿蒙森成了“第?一人”,英国人斯科特“留”在南极,墓志铭是:“去奋斗,去追求,去发现,永不屈服。”

他还曾在作文中引用过这句话?。

所以此行,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一偿年少时的心愿。

每个少年都曾有雄心壮志,想要改变世界,但?随着年龄增长,不知不觉就顺利迷失在纷繁复杂的现实中。何其有幸,有一人及时出现,提醒你,陪伴你,让你找回自己。

丁宸郑重道?:“许小绿,以后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

许绿筱点头,“天涯海角。”

他又说:“就算有了孩子,你也不要忽略了我。”

许绿筱好笑,又有些心疼,用手指描他眉眼:“怎么会?孩子到了成年就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们才?是一起度过余生的伴侣。”

丁宸闭着眼,嘴角提起。

以为会激动得?难以成眠,但?入睡很快,因为心安。

***

因为海冰堵路,很多地?方?未能?成行,却又并不觉遗憾。

返程时也有惊喜,看到了鲸鱼。

虎鲸,座头鲸,后者的尾翼最特别,像一只落在水面的海鸟。

离得?近,还能?听到鲸鱼换气的声音。

船上举办了拍卖活动。所筹善款用于保护南极生态,这一次是为了救助企鹅。

丁宸拍了几样纪念品,他说:“希望以后我们的孩子来这里,还能?看见同样的景色。”

南极的魅力是纯粹。

越纯粹的事物,往往越脆弱,无论是气势磅礴的冰川,还是数量繁多的企鹅。

我们无法改变世界,但?仍可以为这个世界做一点力所能?及之事。

***

回到乌斯怀亚港口。

经过魔鬼海峡的再次“洗礼”,许绿筱吐得?腹中空空,亟需一顿大餐。

她仿佛看见心心念念的帝王蟹,正朝她挥舞着钳子,快来吃我呀……

也许是饿出了幻觉。

下一秒,又出现幻听。

人群中,有人喊:“九姨太”。

嗯?

再一瞧,是佳妮。

旁边是小点心。再旁边,二喜,还有他女?朋友Coco。

这四位,组成了他们婚礼时伴娘伴郎团的半壁江山。

许绿筱看向丁宸。

他笑着说:“surprise.”

人生四大喜之一,他乡遇闺蜜。

许绿筱和佳妮跑向彼此,热烈拥抱,又跳又叫。

Coco也过来和许绿筱拥抱。

二喜也想要享受一下干妈的拥抱,被丁宸挡住,干爸的抱抱他也同样欢喜,然而丁宸只是伸手虚抱他一下,就冷漠地?推开了。

倒是跟小点心拍肩拍背,拍得?啪啪响。

二喜不由?惆怅,他是最近事业心太重,顾此失彼了吗?

一大群人吃年夜饭,就更有感?觉了。

餐馆老板最开心,还赠送了当地?产的干白。

许绿筱和佳妮坐到一起,回答佳妮对南极的各种好奇。

她其实很想问问闺蜜,到底是咋想的,大过年没回家,这是正式确立关系了么,这俩人分分合合,交往模式十分魔幻,她这个已婚妇女?有点看不懂。

不过,等“主角”一上场,许绿筱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帝王蟹有很多吃法,最过瘾的莫过于传统蒸吃,这红彤彤的大长腿,看着就要流口水。

因为个头很大,Coco表示自己吃三条腿就够了。

二喜嘀咕:“幸好不是第?三条腿……”

Coco没听清,“什?么?”

“我说,剩下三条腿不够我吃。”

他跟小点心说:“要不你再分我一条腿呗?你不是怕胖么?”

小点心护住盘子:“谁跟你有一腿?我不会吃完了再去健身房?”

“……”

佳妮边吃边打量左右。

Coco是走贤惠路线的,二喜显然也被伺候惯了。

少爷是剥蟹壳好手,自己没吃两口,都喂给媳妇了。不过没等他去扯纸巾擦手,他媳妇就先扯了递过来。

佳妮放下蟹腿,给自己倒了杯酒。

小点心嚼着蟹肉,含糊道?:“给我也来点。”

“……”

佳妮笑笑,这叫什?么,吃蟹见真?情?

桌上除了帝王蟹,还有其他特产,以及一大盘饺子。

吃完比拼战绩——蟹壳的体积,许绿筱拔得?头筹。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果然吃了一整只。”

丁宸平静道?:“你确定?我这只的大部分也都给了你。”

“啊?”

许绿筱把手放在胃部,果然鼓鼓的。

小点心随口道?:“不知道?还以为你肚子里还有一个。”

“……”

桌上一时寂静。

小点心一愣,“我说错话?了?”

丁宸说:“我们的确打算要孩子了。”

许绿筱没再说话?。

饭后回到酒店休息。

丁宸和二喜他们又聊了会儿?,回去时,许绿筱在洗手间,抱着马桶吐。

他走过去,担心地?问:“吃多了吗?还是蟹不新鲜?”

不应该啊,这里可是原产地?。

许绿筱吐得?虚弱无力,“老公?,你能?去帮我买一样东西吗?”

“什?么?”

“验孕试纸。”

丁宸一愣:“这么快?”

许绿筱看了一眼他,眼里水汽弥漫。

丁宸反应过来,“我这就去。”

也不等什?么最佳时间,买回来许绿筱就进了卫生间。

丁宸坐在沙发上,头一次这么紧张,很想抽根烟。

过了好久,许绿筱出来。

“他来了。小豌豆。”

丁宸两步冲向前,把人抱紧。

说实话?,来得?有点突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或者说,其实他从心理上还没准备好?

他只能?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

许绿筱也环住他的腰。

“我有点怕。”

丁宸亲她头发,“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