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一个坚韧不拔的过程。

肖一旻也通过欧若拉这个项目,证实了自己的潜质,不?仅是一位合格的投资人,也是一位优秀的“引路人”。许绿筱被他拖着?飞跑,从忙到六亲不?认的996甚至007,到渐渐适应,如今也能喘口气,能休个周末。

时间倏忽而过,又是一个鲜花满地的五月。

周六,许绿筱本打算睡到自然醒,但还是早早醒了。

昨晚收了封请柬。

来自工作中结识的朋友,但也因此做了个梦。

梦见丁宸的婚礼。

穿上礼服的他,帅气逼人,新娘身姿窈窕,婚纱长尾拖地,头纱遮住脸。而她,站在观礼人群中……

许绿筱觉得脸皮有点紧绷,摸一摸,应该是梦里哭过。

她这边刚出一点动静,卧室门就被推开一道缝。

一个身影颠颠儿进来。

来到床边,毛茸茸的脑袋歪向一侧,哼唧一声,娴熟地卖萌。

她带着?惺忪打招呼:“早啊,许进宝。”

狗狗旺旺两声,愉快地回应。

这是一只有着?阿拉斯加血统的哈士奇,黑白色,有黑眼圈,棕色眼珠。

半年前,压力最?大的那一段时间,她听说养猫能增强幸福感,于是去了趟宠物收容站,诚心诚意寻只好养的猫,结果领回来一只难养的狗。

三个月大,带一点奶膘儿,可爱又可怜,从她一现身,它就“盯上”了她,她就听从内心,给?自己找了个甜蜜的负担。

其实今天也有安排。

许绿筱果断起床,简单洗漱,然后带进宝出门。

进宝一溜烟跑到一辆白色SUV跟前,待她拉开后车门,它娴熟地跳上去,在专用坐垫上乖巧坐好。

没错,许绿筱换了车。也是在半年前。

她开车来到丁奶奶住处,这里也有一些变化,除了绿树绿草,添了很多的花。

因为老人家越来越喜欢户外运动。

车子停好,进宝跳下去,它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地跑去花坛边。

那里有人正在专注赏花,坐在轮椅里。

奶奶喜欢花,经常伸手小心碰触。哪怕忘记了一切,依然有一颗向往美好的心,而且心地善良,不?会随意攀折。她还喜欢小动物,也会用手轻抚进宝的耳朵。

或者应该归功于进宝,它是个出色的外交家。

曾因为是串串,不?受待见,又因为生病,被人抛弃,被许绿筱收养后,虽然她陪伴的时间很有限,但都是“高质量陪伴”,忙的时候会送到小区的宠物店。

它在爱的沐浴下茁壮成长,毛色光亮,性格开朗,现在的混血身份,反而让它更有特色,也成了遛狗时主人间的话题。

小赵拿出湿巾给奶奶擦手,避免感染,笑着?说:“进宝长成大小伙子了。”

她又随口道:“丁少昨天也来过。住了一晚,今天一早走了。”

许绿筱问:“奶奶昨晚睡的怎样?”

“还挺好,都挺好的。”

虽然一年没见,但两人的联系可谓是千丝万缕,有着?共同的朋友,也有奶奶这个交汇点。所以时不时听到他的消息。只是从未在这里碰过面,不?知是不是有意回避。

她来这里前,都会事?先?打个招呼。

自从奶奶被曝光,她也越来越忙,本来就有专门的护理团队,她也就退出。偶尔来看望老人家,是出于想念,也算是视察工作,而且,奶奶也记得她。

此刻奶奶就握住了她的手。

尽管每天涂抹护手霜,但掌心还是有些干燥,同时也有种熟悉的触感。

让许绿筱想起自己的奶奶。

那个有点重男轻女,但当别人轻视她时却会立即维护的老人家。

此刻,许绿筱想,几个小时前,那个人也曾握住奶奶的手吧。

她替换下小赵,推着轮椅,在堪称辽阔的院子里走了几圈。进宝跑前跑后,时而又去招蜂引蝶,奶奶的视线始终追随。

虽然自家老板跟丁少爷已经明确分手,断绝了往来。但小赵还是立场鲜明,带了些不?忿道:“薛子慧最近来得也挺勤。”

“但是奶奶不记得她。谁让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她每次都问这问那,看似很关心,可我总觉得,她在听到奶奶身体不?错时,有些失望的样子。”

许绿筱心里一动,叮嘱道:“你和小刘都要上心一点,尤其有访客时,一步都不要走开。”

小赵一怔,随即点头。

上次小吴的事?,仍让人心有余悸。

散步结束,许绿筱又陪丁奶奶去看电影。她最近喜欢看自然类的纪录片,画面优美,不?吵不闹,看着?看着?就泛起睡意。

这一次,许绿筱看到电脑硬盘里,除了准备好的片子,还有几段视频。

名字格式都是“地点+日期”,其中一个就是去东南亚潜水。

她点开播放。

碧蓝清澈的海水,鱼群呼啸而过后,出现两个潜水者。

奶奶看得投入,不?知是否能认出那个手脚修长、姿态优美的身影,就是她最?爱的孙子?

这一段视频,她曾经看过数次。

这一次,因为屏幕尺寸足够大,她发现了未曾发现的一个细节,画面右下角,海葵触手里,有个小小身影一闪而过。

她立即按了暂停,回放,然后定格。

直到奶奶发出抗议,她才继续播放。

但眼里却已湿润,那是条红色带白条纹的小鱼。所以,他们曾经邂逅过小丑鱼,只是它太害羞,或者太胆小,冒个头,又缩回去了。

但它一直都在,就在海葵的深处。

阿姨们对许绿筱热情不?减,留她吃午饭,许绿筱婉拒,她已经答应了爸妈过去吃饭。

回去路上,许绿筱很是感慨,认识丁奶奶两年了,还记得第一次见过后,丁宸不无伤感道:“医生说,至多两年。”

看奶奶现在的体检报告,比预期的要好,但这个年纪,这种病,一切都不好说。

丁宸以前一年都不来几次,现在来的次数多了些。显然又有了眷恋,如果奶奶有事?,对他来说,伤害只会更大吧。

***

许家住的老式小区,楼下有个篮球架,一群半大孩子正在上蹿下跳、你争我?夺。

其中还有两个成年人。

一个是许修君。

没错,半年前他就出狱,因为表现不错,得以减刑。他现在也习惯把头发剃得很短,比从前更壮实,也更沉默,只有在这种时刻才流露出往日的轻松和畅快。

另一位,个头更猛一点,头发也短,但属于职场精英的利落精干,随便一个动作,标准得堪比NBA球星。

进宝对这两位更是熟,下车后就兴冲冲跑去。

肖一旻先发现它,视线精准地捕捉到许绿筱的方位,自然地一笑。

阳光下,他脸上有汗水,眼里有热烈的光彩。

许绿筱回以微笑,心情?有一点不知如何?形容。

许修君也发现进宝,拍它的头,逗弄它,却没看过来。

许绿筱心里有一点点泛酸。

在哥哥眼里,她还不?如一条狗。

许修君服刑期间,家人和女友都隐瞒了许绿筱和丁宸的关系。但是他一出来,自然就会知道。然后,对妹妹的态度就变了。

回来不久,他就张罗找工作。但有前科的人,哪怕快递送餐这种体力活,都会被歧视。

生活就是这么现实。许修君很丧气。

许绿筱怕哥哥一蹶不振,委婉表示她那里需要人手。

料想到哥哥不会轻易接受,却没想到他一点面子都没给?她,当场吼道:“姓丁的给?你开的那个公司?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去。”

其实,丹丹那里也有工作机会,收银员或洗头小工,许修君就更不能接受。

他其实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意,以前丹丹温柔乖巧,又因是外地打工妹,时常被人看轻,让他更加怜惜,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许家交首付,她拿了钱装修。

这本来是好事?,但对许修君来说,难以接受这种心理落差。

因为丹丹混好了,她父母心气也高了,撺掇女儿找个更好的。丹丹无奈,说出许绿筱曾在危难时借了三十万,后来又靠这笔钱开店。家里不?闹了,但说走嘴,让许家人知道。爸妈自然是感激又心疼女儿,但在许修君眼里,无非又是用丁家的钱羞辱他。

所以,那段时间,家里气氛犹如一堆干柴,一个小火星就能引燃。爸妈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说错,伤到儿子自尊心,也怕女儿寒心。

许绿筱从事?健康咨询行业,手底下心理咨询师数十个,涵盖各个领域,自己也考过资格证。但无奈,有句话叫“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

早在“选择”丁宸时,她就知道,会出现这一天。但想到,和真正出现,是两码事?。

何?况,自那次在欧若拉会议室不?欢而散,丁宸再没出现过。那句“再见许小绿”,不?是随便一句道别,而是一个慎重的决定。

那段时间,是许绿筱的至暗时刻。事?业,感情?,亲情,都命悬一线。

很多次深夜忽然醒来,满心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切是否值得。但毕竟她也经历了几次生活的摔打,皮实了很多,天一亮,又打扮光鲜去战斗。

但她也知道,消沉抑郁的情?绪,谁都难免,但如果积郁久了就会变成病。于是想到养猫,于是生活中多了个进宝。

许绿筱的那一段情绪跌宕,也被肖一旻看在眼里。

他去找许修君谈话,拉他去喝了一顿酒,不?知说了什么,总之下次许绿筱回家,哥哥跟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但许修君那一根筋性格,也不?是那么容易扭转。肖一旻为此颇费心力,一次又一次约他,吃饭喝酒打球。

于是,他也彻底进入了许家人的视线。

此刻,肖一旻大步走过来,又吸引了邻居们的视线。

自然把他视为许家准女婿。

在普罗大众心里,男人的成功,往往通过财富就能体现。但女人,光有钱是不够的,还要有一个出色的男人来佐证……所以现在,有公司、有房有车、又有青年才俊男朋友的许绿筱,目测又会成为街坊四?邻口中的正面教材。

许绿筱说:“你们继续,我?去看看饭好没有,好了叫你们。”

肖一旻点头。问:“车上有水吗?”

许绿筱回身,从车里拿了两瓶矿泉水。

他没接,示意手心有汗。

许绿筱怔了怔,拧开,递过去。他笑着?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

许绿筱别开视线,忽略掉喉结滚动的画面,以及液体流下去的声音。刚走下运动场的男人,简直是“移动的荷尔蒙”的最?佳诠释。

她低头拧开另一瓶,递过去。

肖一旻会意,接过,低声说句:“上去吧,太阳很毒。”

很自然,也带了明显的亲昵。

进宝爱凑热闹,孩子们也都喜欢它,于是滞留在此。

许绿筱独自上楼。

厨房里,许妈妈和准儿媳忙得热火朝天,聊得一团和气。

许绿筱洗了手要帮忙,被她们推出来。

许妈妈忙碌间隙,还不?忘去窗口往下看,嘴里念叨:“小肖真不?错,工作那么忙,还不?忘健身,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生活态度,积极向上,洁身自好……”

许绿筱正靠着?门边吃水果呢。

不?由敏感了一下,小肖,筱筱。

这话挺有意思,话里有话,含沙射影。

丹丹也回头,冲她一笑。她倒是单纯打趣,没想那么多。

肖一旻是头一次来家里吃饭。虽然以前也见过几次,但他实在忙。

饭桌上,许妈妈热情招呼肖一旻吃菜,问完他的工作,又问家庭情况。他面色平静,声音更平静地说:“母亲几年前就过世,父亲已经另组家庭……”

这显然是不好往下接的话题。

许爸爸赶紧把话头儿引开。

肖一旻被许修君拉着?喝了不?少,许爸爸也只是装装样子拦几次,或许又开始那一套“酒品见人品”的观察了。之?前他就用他的半吊子“相面大法”给?肖一旻做了个初步判断。

结果是,不?可多得的大好青年一个。

……

饭后,许绿筱开车送肖一旻回去。

分手半年内,她还开着?丁宸那辆四?座跑车,偶尔戴一下他送的“女朋友”。但这两样,尤其是表,风格太强烈,太“丁少”,时常被人拿来当话题。

她其实只想要证明,或提醒自己,或提醒肖师兄。

后来觉得挺没意思,于是收起表,决定买车。

同时期,肖一旻也要换车,他业绩斐然,身份提升,配套设施也要升级,买的是黑色卡宴。还建议她买一辆好的,她没心思了解,也没钱,买了辆平平无奇的SUV。

吃了几块排骨的进宝,心满意足地在后座打呼噜。

肖一旻身上有些酒气,坐在副驾位,电话接连不?断。语言利索,思路清晰,毫无醉态。

许绿筱再次涌起敬佩之?意。

也回想饭桌上情?形,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颇为和谐。爸妈肉眼可见的满意和欢喜,哥哥自是不必提,早已称兄道弟。很奇怪,在肖一旻面前,他那像刺猬一样的自尊心,也都好好收起。也许是肖师兄的本事大。

许绿筱不由把他替换成丁宸。

她苦笑,无法想象。

忽然觉得不?对,她敏感地抬头,在后视镜里对上一双黑亮的眼。

眼睛的主人平静地问:“又想起他了?”

许绿筱一滞,不?知如何?答。

肖一旻目光锁在她脸上,说:“一年了。”

“你是忘不?了他,还是看不?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少爷:我的戏份居然不如一条狗?!

许小绿,离开我,你这档次直线下降。

平平无奇的车,平平无奇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