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就象是一颗火星,顿时把我心里的炸药引爆了!我从后面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拼命一拉,声音发抖地喝问:“你说谁呢?!”***

 刘大伟被我拉得差一点摔倒,踉跄了几下稳住了,猛地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说:“谁是省城第一鸭,我说的就是谁!”

 “你他妈放屁!”我嘴唇都气得哆嗦起来了“你冲着我说的,你把话给我收回去!”他叫:“哟,不打自招了吧?省、城、第、一、鸭!”

 “啪!”我的巴掌一下子飞了过去,一记耳光狠狠地在他的脸上炸响了。我的手腕一痛,他的眼泪鼻涕立即甩了出来,本能地把头歪向了一边,而同时他铁硬的拳头也飞了过来,正击在我的鼻梁上!

 我眼前一黑,飞出了无数星星,鼻子热了一下,又流血了。我们不是第一次打架了,从开始到如今,我们好象没有不动手的,我甚至已经熟悉了跟他打架的感觉,我们就象是天生了仇家,不以武力解决问题是根本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两个人便厮扯在一起了。他抓我的头发,但我是光头,他没有抓到,我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头发,愤力往下扯,他肥重的身子倾了过来,我脚下一滑,两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有的笑有的叫,有的看热闹,乱成了一团儿,我只是拼命地拳打脚踢着,没有方向地胡乱打,自己重重地不知挨了多少拳!

 突然,我被人用力地推开了,刘大伟也被扯到了一旁。定睛一看,何方舟正怒气冲冲地扯过刘大伟,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了一个角落里,半天也爬不起来。刘大伟飞起的身体撞翻了化妆镜,镜子摔在地上,巨响着化成了碎片。

 碎片划破了何方舟的手,血迹染到了衣服袖子上。场子里原本还放着火热的迪斯科舞曲,后台的简易隔板摇晃了一下,轰然倒了下去,顿时场子里还在舞动着的人群“哇…”地一声惊叹,看热闹的人拥挤了上来,场面乱成了一团糟。几个保安分开人群挤了过来,去拉何方舟,何方舟又冲了过去对地上的刘大伟猛踢了几脚。

 经理跳了出来,DJ惊慌地停住了音乐,服务员打开了大灯,客人碰翻了桌子,杯子盘子摔成了碎片…罗马时光灯伙通明热闹非凡。我捂着鼻子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昏头转向,经理气得两眼翻白,叫骂:“怎么又是你?!妈的!你她妈的!”

 大家还是拉住了何方舟,何方舟返身过来看我,问:“你没事儿吧?”我说:“没事儿…”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个人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我。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只听见耳边有人尖声惊叫:“啊!动刀子啦!”

 几个保安冲了过来…扑到我身上的人竟然是刘梅!刘梅“哎哟”一声放开了我,捂着自己的肚子蹲了下去,她的身边,刘大伟的手一松,手里的弹簧刀“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我恍然明白了,刚才的那一瞬间,刘大伟拿着刀子冲过来刺我,是刘梅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挡住了他,替我挨了一刀…我和刘大伟被扭送进了派出所,刘梅被送进了医院。

 我交了罚款出来了,刘大伟先是被羁押在看守所里,刘梅并没有起诉他,她不是个懂得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女孩,她不想追究,她所幸的只是刮伤了左腰部的表皮,没有缝针,在医院躺了两天。

 我去医院看她,她还是那么羞涩,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肯让我看她的伤口,连涂药水的时候也得让我离开病房站到走廊上去。

 刘梅的表姐来照顾她,脸色难看极了,见到我如同见了仇人一般。我便加倍地愧疚了起来,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好在她恢复得很快,没两天伤口就愈合了,跟没事儿人一样。我才松了口气下来。她出院的时候也正是清明节的那天,外面的春雨蒙蒙,我自然而然地替她撑着雨伞。

 在医院大门口,她说:“去哪里呢?…肖,我不想回罗马时光了,你…也别回去了。”我说:“老板也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唉,我现在…又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蒙蒙春雨,淡淡忧伤寥落,这个质朴又善良的女孩子在伞下的目光里,分明流动着某种怜惜和疼爱啊…我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一个女孩,那带细细白色浅茸毛的饱满脸庞,那鲜红的嘴巴抿着,微微翘起的下巴,纠错着悄悄捏着衣角的白嫩手指…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那么勇敢,竟然敢跳出来挡刀子。

 她那么宽容,竟然连一句骂刘大伟的话都没有说过。她那么矜持,竟然从未跟我说过什么…可她分明是在等我,等我做些什么,表示些什么…我就更惶惑了,为什么呢?我一直就搞不懂,这是为什么?她…爱我?

 然后我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那些莫名的情愫,想到自己对小飞的那种感觉,才明白,人原本就是这么奇怪的,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只不过是感觉。感觉,无时无刻不在的魔。我们正在雨中发呆,何方舟远远地过来了,打着招呼。我和刘梅向他靠拢了过去。他告诉我们,他也辞职了。三个人漫无目的地穿过了市区,游荡,后来在江边坐了下来。春暖花开的江边已经有了勃勃生机,我们却对盎然的春意视而不见着。

 往来的挖沙船满载重荷地飘过,客船的汽笛声划破了江边的沉默,丝丝细雨在江面上打着涟漪。

 刘梅粉嫩的脸上挂着掩藏不住的迷惘和惆怅来,她用脚踢着岸边的石子,黯然地说:“我们该怎么办呢?做什么好啊?”“我们…”我不知怎么回答她了。她说“我们”?在她的心里,已经把我和何方舟还有她自己捆绑在一起了么?她说“我们”

 …她是个孤助无依的外地女孩子,失去了工作,也不拥有爱情,所以她必然是惶惑的,对于未来是一片空白,对于现在,更是不知何去何从的了。

 她虽然不顾一切地替我挨刀,我虽然在她身边,但是她并不拥有。而我呢?我也是一样,现在和未来,都是那样渺茫。我便问何方舟:“你怎么也辞职了呢?不是做得好好的么?”

 何方舟把烟蒂丢到了江水里,狠狠地说:“不做了,妈的,没劲!”“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我说:“找新工作还是回乡下?”

 “你呢?”他反问我:“还是跳舞么?…肖,别跳了…做点儿别的,不好么?”我说:“我能做什么呢?”我心里怏怏的“除了跳舞,我什么都不会,我…”

 “可以做别的事情啊!”他说:“你、我、还有刘梅,一起做什么不好呢?我们有手有脚,又不比别人笨!”

 刘梅说:“可是我没读过什么书,什么也不懂…再说,做什么好呢?找工作,还是要做服务员,做生意,也没有本钱啊…”何方舟说:“恩…我有个朋友在青山路开了一家小饭店,不如我们到那里先吃饭吧,一边吃一边聊,怎么样,肖?”

 我点了点头,三个人便离开了江边。青山路四海酒家实在是个不大的小饭店,虽然条件比较简陋,但生意却极其兴隆。我们穿过摩肩接踵的饭厅,在楼上一个鸽子笼大小的包厢里坐了下来,房间里窗户正对着街道,窗外街上人流熙熙攘攘的,有点儿凉意的清新空气吹了进来,使人精神爽了一下。

 刚坐下,何方舟的同学,四海酒家的老板于海便进来了,使劲地寒暄着,脸上的笑容刻上去的一样,一张嘴巴一刻也没有闲过,我们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酒菜就已经端了上来。

 他一挥手,服务员就打开了一瓶精装白酒邵阳大曲,他亲自为我们每人斟满了一杯。***于海把玻璃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就出去照顾生意去了。何方舟不无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这个战友还混得不错吧?别看店子小,收入可不少,看看这生意,比这条街上其它酒家都好!”“是啊。”刘梅说:“好奇怪的,我刚才在门口看见还有人排队等着来吃,别的店子门口却冷冷清清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何方舟说:“其实道理很简单,四个字,物美价廉!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等下过了饭口,我让于海跟你们聊,保管有意思,我说不明白,嘿嘿。”刘梅转头看我,说:“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啊?来,喝点儿酒,忘了不开心的事儿吧。”

 我勉强挤出些笑容来,浅浅地喝着杯子里的白酒。其实大家的心思怎么可能在吃饭喝酒上面呢?有很多现实的问题原本是凌驾于情感问题之上的,我并不成熟,也不睿智,我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走着自己的路,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挨了片刻,于海又爬了上来,满脸堆笑地坐下来。于海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不大一会儿就把刘梅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的情绪也被感染了,于是吃东西的胃口也就有了,才发觉这个地方的饭菜的确比较鲜美,味道不错。

 吃完了饭,楼下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于海和厨房大厅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我们几个出了这个木板小阁楼的四海酒家,在街的对面,有一个同四海酒家面积差不多大的茶楼,门口的幌子已经摘下去了,装修过的木条格子门上挂着个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茶楼转让”

 几个字。于海敲门,叫:“喂,老张,开门!”厚布窗帘遮盖的门晃了一下,被称作老张的人精神委靡地打开了门,说:“你叫什么叫啊,于老板今天不用做生意啦?!”于海说:“我带几个朋友来看看茶楼。”

 “哦?”老张的眼睛里立即有了神采,上下打量着我们,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何方舟身上,说:“进来看吧,请进!”

 这家茶楼显然很久没有经营过了,室内有种潮湿的霉味儿,桌椅上面都落了灰尘,玻璃或者陶瓷的茶具也肮脏不堪的。

 老张把厅里面的灯全部打开,介绍着说:“呶,这个茶楼地理位置不错,以前生意也很好,后来老板犯了事儿进去了,就没人经营了。我接手了以后…嘿嘿…我其实只是看看房子罢了,本来也想接着干,可我儿子不让,他希望我去贵阳过晚年。

 这不,我就一直等着能转让出去或租出去,然后好走呢。”何方舟说:“以前的老板出了事儿?什么事儿啊?你又怎么接手的呢?”

 老张说:“以前的老板是省建筑公司李总的表弟,后来李总不是进去了嘛,嘿嘿,说是挪用公款上千万啊!他表弟牵连着也进去了。当时他表弟欠我儿子建筑队的工程款,我们要债抵押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