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说:“废话,如果在,我还到这里找什么?”我说:“那可能是上厕所了吧。”这时候我才看清经理身后那个人的脸,在强烈的灯光下,那张脸就象是魔鬼的图腾一样鲜明无比。

 我的心猛地震动了一下,惊悸地吸了一口冷气。他也看到了我,双眼中立即迸初了异样的光芒,远远地打招呼:“嘿!肖,我们好有缘份啊,又见面啦!”

 我木然地点了一下头,低头去整理衣服了。我的心其实在狂跳,尽力压制着。经理说:“你们认识?”他说:“认识。”经理说:“那就好,不用我介绍了。肖,今天你们几个负责给刘大伟伴舞,先抓紧时间排练一下,别出差错。”

 经理说完又去找DJ,刘大伟把伴奏带给他,说:“你帮我把带子给DJ吧,我今天唱三首歌,第一首《众人划桨开大船》的必唱的,其余让客人点。

 我先在这里跟主持人碰个头儿,也跟肖叙叙旧。”经理说了声:“行,配合好点儿。”便拿着带子出去了。

 我快速地把衣服塞进柜子里,刘大伟凑了过来。他趁着其他舞蹈演员不注意,压低声音对我说:“嘿嘿,小子,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没影儿了,原来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圈子的圆的,山水总会有相逢啊。这不,我们又见面啦。”我也压低了声音说:“刘大伟,这里不是学校也不是紫玫瑰,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阴笑着,用手指弹着自己唐装演出服上的灰尘,说:“我当然得看着办,人家不说让我们配合好点儿么?”

 我没说话,开始化妆。他又凑到身后面来,看着镜子中的我“啧啧,看你的小脸儿啊,多漂亮,难怪阿辉会那么慷慨。”我说:“主持人来了,你去跟他说去吧。”

 他说:“不急不急,让我再看看你。看来你在这里混得不错啊。”我说:“关你屁事儿。”他说:“是吧?呵呵…呵呵呵呵…你总是这么冷,冰美人啊。”

 我不理他,但是心情开始烦乱了,胡乱地擦着脸,看了看表,已经是八点四十分,快上场了。刘大伟跟主持人七七八八地说了一通,也开始化妆,仍不时侧过脸来看我。

 我干脆把身子扭过去,同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临上场前,刘大伟又乘人不备地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说:“今后,我们天天都见面啦。嘿嘿,你住哪里?”

 我说:“你管呢?告诉你刘大伟,这里人没有知道我过去的,我希望你不要胡说八道。”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他可以以此来要挟我么?要挟吧,反正我不会怕的,大不了走人就是,这个猪,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我又说:“我想,你也在学校里混不下去了吧。”刘大伟说:“这你…”他的话我还没听完整,前面音乐已经响起来了,开场舞已经开始,我只得上场去了。***

 无论如何,刘大伟的歌声还是颇受欢迎的,他在场上如同一只狂躁的狮子,高亢的喉咙掀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除了《众人划桨开大船》之外,其余的两首歌曲舞蹈演员便没有再上场。

 我叼起了一根烟…我已经习惯了在候场的时候吸烟…透过后台遮布看他的背影,就好象在看一场往事。怎么办?他又出现了,他就象是我生活中驱之不散的阴云,总会扰乱我。

 他还会纠缠我么?他曾试图强暴我,可笑,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就象他说的那样,即便怎样了,我也是投诉无门的。

 不行,我不要怕他,不能怕他,跟他拼,要教训他,要让他知道,同性之间也不是可以乱来的,妈的,玩玩儿,玩儿他自己去吧!我又很想问问他,他和黄小秋之间的事儿,还有,小飞的现状是什么样的,他一定知道吧?他会告诉我么?

 正在胡思乱想着,刘大伟下来了,满脸都是汗水。他挤进化妆间,坐到镜子前擦汗。趁别人上场的空隙,我来到他身边,正想说话,他说:“还不卸妆?哦,你还有结束舞没跳啊,呵呵,惨啊。我得走了,还得赶时间。”

 我说:“谁管你呢?恩…你…”他说:“什么?想我了吧,嘿嘿,嘿嘿嘿嘿。”他扬起了左手,上面的一道疤还清晰可辨的。他说:“你他妈的还留给我永久的纪念了呢,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你了,嘿嘿。”我一下子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他临出门前还恶狠狠地说了句。

 “总有一天我会搞定你的。”我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心里也怏怏的,有无比厌倦的感觉。

 第二天刘大伟又来跑场子,我刻意躲避着他,跳完舞以后便匆匆回了宿舍。正在洗脸,何方舟来了。我看他脸色不大好,便问:“怎么了?”

 他不说话,径直地走到床边,坐下,直直地看我。我擦干了脸,又问:“你怎么了?”他硬硬地说了一句:“我说你怎么那么多钱呢,你…你还说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我说:“到底怎么了啊?”他说:“你还骗我!你原来是做鸭子的!”“谁说的?!”我一下子火了起来。他说:“还谁说的?你说是,还是不是?!”我说:“是不是关你什么事?!”

 他说:“好…是不关我什么事…好,好…”他气愤地把床上的被子往里一推,狠狠地拍了一下床板,然后又说:“我还当你是好兄弟,我…没想到,你…你到底是不是啊?如果不是,我去撕烂他的嘴!”

 我说:“谁?”我的心里已经猜到就是刘大伟在开始胡说八道了。他说:“就是新来跑场子的那个唱歌的。今天临出门时他跟我借打火机点烟,跟我说,你们那里那个跳舞的肖,别看平常斯斯文文的,在床上可浪着呢,原来是个鸭子,还是个玻璃!”

 我说:“他真是那么说的?他只跟你说了?”他说:“是的,至于是不是跟我一个人这么说,我就不知道了。肖,你得罪他了?”“…”我没说话。

 “你倒是讲话啊!”他叫起来“咱哥们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他胡说八道,明天来了我弄死他!”我说:“别…”他说:“什么?”我说:“别弄出事儿来,真的。”他说:“你怕什么?明明是有人欺负你,你怕他干什么?”

 我说:“反正…别…”他愣愣地看着我,看了几秒钟,才低低地说了一句:“这么说,他说的是真的了?”

 我没说话,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说:“你…你呀!”他转身就出去了。把门狠狠地反手关上,那一声重响如同炸在了我的心上。我打开门追出去,喊:“何哥!何哥!”

 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高大的背影淹没在远处的灯光里。***我没有追上他,只能怅然地停住了脚步,心里又慌又乱又愤恨,还很委屈。

 虽然我猜到刘大伟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来,但事到临头,我仍然会惶然无措。刘大伟说了?我那个虽然时日不久却很懵懂的过去?我并不知道它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它已经属于我,我抹不去。

 我已经淡忘了阿辉的肉体,淡忘了在那宽软的床上忘情翻滚的激情昂扬的亲密的肉体接触的感觉,但是我在用着那笔钱,并且背负着因此而来的一切屈辱和难堪。

 我一头扑在床上,哽咽,我不是鸭子,不是!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我心里的愤恨已经淤积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了。刘大伟扭着屁股晃进后台开始化妆的时候,我努力压抑着自己,尽量地不去看他,坚持着做自己该做的准备工作。

 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一张惨白的脸,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节目顺序做了调整,刘大伟的歌往后推了半个小时,所以开场舞蹈结束以后,我从台前走到幕后,看到刘大伟仍在化妆间里等着,他竟然在翻我的衣服!

 我气得脸都要变形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他,夺过衣服,叫:“你干什么?!”他拖着懒懒的尾音,说:“切,别不识好歹,我看你衣服掉到地上了,帮你捡起来。”

 “你有这么好心?”我说:“你离我远一点儿!”“哟喝?”他提高了嗓门,说:“你还蛮清高的嘛!我还真没看出来呀!”

 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引起得大家纷纷侧头过来,怔怔地看。我克制着自己,我不能发作,我不怕他的诋毁,但我不能给自己添麻烦。

 上次裸舞的事情已经让我丧尽了颜面,我不能再失控了,让别人看笑话,我还得在这里混下去,我必须要忍…我一遍遍警告着自己,不能发作,不能。

 刘大伟见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便也无趣地转身过去了。他喉咙里闲散地哼唱着小调,哼的曲调正是《大约在冬季》的旋律。我立即想起了他曾经唱过的下流歌曲“大约干屁屁”的那个了,其时他就躺在我的床上,放肆地,淫荡地唱着它,他欺负我,他…他突然怪笑了一声,对身边的舞蹈演员们叫:“嘿!哥们儿姐妹儿们!我给大家唱一首歌,怎么样?”立即有人围了上来,附和着说:“好啊好啊,唱什么?!”

 刘大伟眼里狎昵的余光扫了扫我,说:“听着吧!”他咧开嘴巴唱了起来,唱的是电视剧《便衣警察》的主题歌《少年壮志不言愁》的曲子,但歌词已经变了味儿。

 他唱:“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寂寞的小伙儿爱风流。开放搞活显身手,陪吃陪睡陪喝酒。手握冲锋枪,脚踩小乳头,床上功夫第一流、第一流!为了玩儿得舒服,为了钱包的丰收,有钱我也睡一宿,睡上一宿…”人群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来,有人问:“嘿!你唱的这是谁呀?”

 刘大伟皮笑肉不笑地说:“谁呀?省城第一鸭子!”他们兴致勃勃地追问:“靠!有名!谁是省城第一鸭?”

 刘大伟说:“这你们都不知道?白在夜总会里面混了呀!人家省城第一鸭就是不简单,第一次接客只睡了一宿,老板就给了十万块钱小费!啧啧,厉害吧?”

 他凑到了我身边,撅着嘴巴说:“漂亮的脸蛋人人瞧,漂亮的屁股人人操,你说对吧,肖?”我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说:“我不知道。”他“嘿嘿”地冷笑了。这时有人叫他上场了,他收住了笑声转身上台去了。我站在原处,看着他,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着,我真想杀了他,立刻杀了他!

 刘大伟唱了三首歌又转了回来,看样子他是准备赶其它的场子去了,收拾好背包,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又故意提高了嗓门儿妖里妖气地叫了一声:“省城第一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