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摇晃着脑袋,就是不抬头,揪鞋带儿。我说:“小飞,今天谢谢你,但是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好吗?”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转身走了,一路“噼里啪啦”的皮鞋敲打水泥地面的声音。我站在门口望他的背影,止不住地、深深地呼吸。***我猜想小飞是隔着窗户看到了我房间里的情形后才赶过来解围的,他是那么聪明。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从他家的窗户到我阳台的这段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好能看到人影,他怎么可能看到床上发生的一切呢?可恶的刘大伟。虽然他天赋地能唱出那么动听的歌曲,但是他是那么…无耻…此后我定是得罪了他的,我要小心提防,他说不定会在哪个暗处扑上来。

 果然再在校园里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中总有那么些暴力的感觉,我看到他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有时候大腿会不自主地抖。

 集体舞《火》彻底把我涮了下来,因为我与他们实在无法和谐,我不能跟上他们的舞步,也做不到不在排练时走神。一走进那个宽敞古旧的排练厅里,看到那面大镜子,我就会想起小飞,想起他站在镜子前静默的样子,如此美妙,如此动人。

 一想到他我的下体就会不由自主地膨胀起来,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停止舞蹈,退到一个角落里蹲下身来。

 我心理默念,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克制,我告诉它,软下来,软下来…我的这种状况很快被黄小秋发现了,让大家解散后,她悄悄地在角落里找到了我,坐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她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我的脸颊顿时发烫了,我想它一定很红。她说:“这个舞蹈你还是不要上了吧。你…不大合适。”

 我心里酸酸的,拼命地压抑自己的窘迫和失落感觉,胡乱地说:“没关系,没关系的。”她说:“我劝你还是改专业吧,声乐怎么样?你的嗓子不错的,音准也挺好。”

 我连忙摇头“不…”我不要改专业,我要是改了专业,就不能在这里排练了,就不能见到小飞了,我不愿意。

 黄小秋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呢?她只是说:“其实你的舞蹈感觉还可以,就是…基础差了些,身体条件啊,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你还这么小,有很多选择不是么?要不要我和你家长沟通一下?”

 我立即说:“算了,黄老师,我不改,没关系的,我喜欢这个,学不成也没关系。真的。”她笑了,说:“真是个固执的孩子啊,你不适合集体演出,以后可以考虑跳独舞。”我高兴地点头,说:“那你帮我排了舞蹈吧,行吗?”她说:“忙完这一段时间的吧。开饭了,走,去打饭去。”

 我随着她走出了排练厅的门口,她取饭盒去。临走前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小声地说:“你长大了,以后,不要穿太紧的内裤。”我的头皮一麻,脸“刷”地一下发胀发烫,头也不敢抬,不敢看她。

 那怎么办呢?我想,练功舞衣为了最大程度地展现肢体语言,都贴合得如皮肤一样,我总不能穿一个肥裤裆紧裤腿的裤子蹦来蹦去吧?***

 汇演日期一天天临近,舞蹈《火》的演出服定做完了,取了回来,一件件崭新漂亮,我艳羡不已地看着,心里怏怏的。

 男生的服装是肥大的黑色筒裤,大红的披风,女生的是七彩的百褶裙,既有民族特色又有现代风格,他们穿戴整齐之后,顿时有精神焕发的感觉了。望着他们快乐惊喜的样子,我突然委屈了起来,立即从喧闹的人群中挤了出去,向排练厅门口走。

 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我突然看见了小飞,吓了一跳。原来他早就在门口站着的,从门缝里向内偷看,我没想到他在那里,差一点撞在他身上。他看见了我,转身就走,我忙拉住了他。我说:“小飞,你干什么?”

 他回头,轻轻地把我的手拨开,看我,笑了一下。我说:“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些衣服?是不是很想跳舞?”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却伸出手来抓我的肩膀。我侧头一看,原来我的肩膀上粘了一截儿红色的丝线,一定是哪件演出服上面掉下来的线头儿,红艳艳的。

 他把线头抓在手里,两只手象蝴蝶一样上下翻飞了几下,手指头灵巧地拨来弄去的,一转眼,竟然把那截儿红线打起了一个美丽的蝴蝶结儿。

 他把蝴蝶结塞到我手心里。然后他扭身跑开了,一直往他家的方向跑去。我立即在后面追他,一边叫:“小飞!小飞!”

 他不回头,跑得很快。他跑起来的姿势很漂亮,就象是在舞蹈。他一口气跑到楼上去了,我便没有再追他,到窗户底下抬头看他的窗子。他的身影果然出现在阳台上了,他站在阳台上又摆那个舞蹈姿势,稳稳的,一动不动。

 我挥着手中的蝴蝶结,问他:“是送给我的吗?”他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仍保持原姿站着。我叫:“小飞!”“嘿!你叫什么叫啊?”一楼的校工老王正站在门口伸懒腰,他一边打呵欠一边说:“他不会跟你说话的,他不会说话的!”

 “不会说话?”我怔了,问:“他是…哑巴?”老王说:“你听件他说过话么?”我说:“没有。”老王说:“那你看见他跟别人说过话么?”

 我说:“也没有啊。”老王说:“那不就得了。”“啊?!”我惊诧无比“他真的是哑巴?他不会说话?”

 这一刻我的心猛然被击中了,无比震惊,又无比酸疼,抬头看阳台上的小飞。小飞仍然站着,阳光渐暗,有风掠过他的额头,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晃来晃去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房间里其他的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著演出的事情,我问了一句:“黄老师的儿子是哑巴么?”

 “什么?”他们说:“你是说小飞么?对呀!他好象从来没说过话啊。”他们说:“哇,小飞不会真的是哑巴吧?!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小男孩哦。”

 “漂亮吗?我觉得男孩子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子,他那样只能说是秀气吧?我不喜欢。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不是男孩子,他太清秀了。”“哈!他是中性人吧?”“你看见过?”“没有。”

 “没有你还乱讲,黄小秋听见了非把你阉了不可。”“哈哈,阉了吧阉了吧,欢迎来搞。我要做新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哎,我上次洗澡的时候看见声乐班的那个谁,操,他那玩意儿大得惊人,我估计切下来称一称得有二斤重!”

 “二斤?太夸张了吧!”“不信你自己看看去,有那么…长!”他们七嘴八舌地胡扯起来了,我只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小飞真的是哑巴么?他不会讲话?真可怜。突然他们叫了起来,一个说:“不可能!我敢保证小飞不是哑巴!”

 “什么?你听见过他说话么?”我一下子把头探了出去。他说:“没有。”“切!”大家哄了他一声。他说:“不过,我听见他唱歌。真的。有一次我到排练厅里去拿鞋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我听见他在唱歌,唱得好象是那个那个什么…哎呀,想不起名字了…”

 我无比激动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叫:“真的?!”大家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翻给我几个白眼,叫:“你不至于这么大反应把?哈哈,你不正常!”

 “胡说!”我立即辩解说:“你才不正常呢,我只是好奇罢了。”“那有什么好奇的呢?反正他看见了我就不唱了,我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他总是那个样子啊,我看他怪怪的,有毛病。”“哎,说不定他会说话,但是听不见,是个聋子?”

 “不会啦!聋子连音乐都听不见,怎么能跳舞呢?你看他舞跳得多好,肯定不是聋子。”“是啊是啊,黄老师的话他都听得见,他不是聋子啦。”

 “管他呢,反正是他自己的事儿。肖,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哈哈,我知道,你喜欢他,嘿嘿,你是同性恋!”

 “放屁!”我立即掩饰,骂:“你这个猪,你才是同性恋呢!”大家又七嘴八舌谈论别的事情去了。我躺了下来,心里仍是想着小飞。

 小飞啊小飞,象谜一样,那么吸引我,诱惑我…我偷偷地把那个红丝线打的蝴蝶结掏了出来,放在嘴唇上轻吻,我眼前全是小飞的身影,他的神情,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在我眼帘里却又是摇摇晃晃的。

 我喜欢靠近他的时候那种心跳的感觉,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奇异的味道。我找不到为什么会这样的理由,就好象着了魔。***因为不用排练,我清闲了下来,便有了更多时间去捕捉小飞的身影了。

 更荣幸的是大家跳了一天疲惫不堪散场以后,黄小秋就会安排清闲了一天的我去打扫排练挺的卫生。打扫卫生是辛苦的,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份美差,因为小飞也在。每天这个时候,小飞便会在排练挺里练舞。

 又空又大的排练挺里很黑,只有镜子前的一盏灯是打开的。小飞在镜子前不停歇地跳着,跌倒,爬起,又跌倒,又爬起,没有音乐,只有他细碎的脚步声。

 我拿着拖布,呆了一般地看他,忘了擦地板。终于他累得躺在地上爬布起来了。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这个时候我恨不能一把抱住他,把他抱在怀里,夹在双腿间。

 我看他的脸,脸上是一层细密的汗水,象凝结在玫瑰花瓣上的露。我说:“小飞,你跳的舞是《飞天》么?”

 他不回答我,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息。夜静极了,我听见他的喘息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只感觉周身的毛孔都在紧缩,一阵阵潮水般的颤栗感觉袭来漫过,我的东西在往上顶,我克制不住想要亲近他的冲动。

 然而我们虽然坐得那么近,我还是不敢…我太懦弱了…我拼命地抱紧双膝,用腿埋住它,掩藏。我又看了他一眼,兔子一样地把目光逃开,蚊子一样地说:“小飞我喜欢你。”

 我说得又小又快,自己都听不清。他仿佛没有听见,又爬了起来,继续跳舞。他做鹞子翻身,身体在空中打着旋子,又做倒踢紫金冠,柔软的腰拱得象江南的小桥。

 他修长的腿似飞离了身体,剪刀一样剪破了黑夜里的沉寂,镜子的反光镀给它一层层幻象般的弧。他一抬腿,胯下的东西就更加凸现得轮廓分明,我看着,盯着,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