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嫔能感觉得到,皇爷的心情并不太好。

虽说入宫没满一年,但她和皇爷熟稔得很快,对这?个年龄是她两倍的中年男子,袁嫔心里是又敬又爱,每回他来?之前,她都有几分惶恐,可这?惶恐在皇爷含笑的凝睇里,总是化得和春冰一样快。在没有见到皇爷跟前,她对皇爷有很多想?象——却都没能落到实处,毕竟,在她中选之前,接触到的最大也?不过是州官老?爷,而皇爷所管辖的,却是整个天下……这?么?一个人会是怎么?个样子,她实在是想?不出。

然而,在见到皇爷第一面以后,她便知道自己?到底是多心了。袁嫔能感觉得到,皇爷是极和蔼的性子,他的眉眼里总是含了笑,虽然举手投足之间,无所不在的威仪,总能令她感觉到两人身份的天壤之别,但不论她是如何微不足道,皇爷待她总是那样的好,那样的细心……他们的第一夜,他待她好得超出了她的想?象。有时?候,在床笫之间,他还会放下皇帝的身段,做一些……做一些很羞人的事情。

她期盼着?见到皇爷,期盼着?能和他相处,不论是说话也?好,下棋也?罢,甚至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皇爷,她心里也?觉得安乐。——当然,若能为皇爷诞下皇子开枝散叶,那便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毕竟归根到底,将她采选入宫,为的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可今日,她却首次埋怨起了自己?的得宠:如果皇爷今日传召的是诸姐姐,又或者?是徐娘娘那就好了……诸姐姐生得美,皇爷虽然传召得少,但肯定一看了就喜欢,没准也?就忘了生气了。

至于徐娘娘嘛,在袁嫔心里,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只怕便可让皇爷安宁下来?。她心不在焉地盘算着?:下回见到徐娘娘的时?候,是否该向她请教请教,该如何安抚皇爷的脾气,只盼着?,贵妃娘娘别觉得是她有意要偷师。

虽说有此担心,但袁嫔却很有把?握,徐娘娘是不会生气的。进宫这?一年以来?,她自然最为敬重皇后娘娘,可要说亲近,虽说徐娘娘和她少有来?往,可她心里,毕竟更是亲近贵妃……且不说选秀时?影影绰绰传到她耳边的那一番对话,令她总疑心那为她说话的声气,便是来?自徐娘娘,只说是上回皇次子生日时?,自己?无意间那一句失言,触动了徐娘娘昔日的一段坏事,徐娘娘竟然丝毫也?未曾放在心上,还那样和气地对她……

难怪宫里的宦官、都人,私底下提起徐娘娘都只有好话——原也?只有她配得上这?些好话。

想?到徐娘娘那雍容华贵的风度、清秀美丽的面庞、和气亲切的笑容,还有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宠爱,太后、皇爷、皇后……只是徐娘娘三个字,都能令袁嫔悠然神往,若是平时?,她能就着?这?三个字做上半天的美梦,可这?会儿,她却是没有这?份闲心,这?想?法稍稍一闪也?就过去了,只带来?了一股模糊的宽慰,给了她一点勇气,对皇爷开腔。

“陛下,天色晚了,也?该早些用?膳。”她轻声道,“若是暂还不饿,女儿为您唱首曲儿可好?”

皇爷微微一震,从自己?的思维中‘醒’来?了,他覆盖了薄薄髭须的唇瓣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很典型的微笑。袁嫔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从她进门起,皇爷就在出神,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威压……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觉得自己?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现在,他露出了笑,她才觉得自己?重又能够呼吸。

“好哇,”皇爷的心情看来?很不错,他又用?那种会让袁嫔脸红心跳的眼神看向她了,这?眼神里饱含了欣赏,也?许还有一点点色.欲,但这?正是她所欢迎的。“刚才只顾着?想?事儿,倒是忘了我?们小绿儿了。”

她抿了抿嘴,略有些羞涩地拨弄了一下衣畔的流苏,垂下头?去轻声问,“那爹爹想?听什么?呢?《四季闺情》,还是《四梦八空》?”

“这?些曲儿都听厌了。”皇爷在文艺方面一直都很有品味,很有审美,喜古厌今,总觉得如今的散曲过于媚俗。他顿了顿,道,“你选秀那天唱得就很好,再唱来?听听吧。”

以前皇帝去袁嫔那里,她的侍女都能鼓乐,如今一人在此,也?只好学选秀那日时?一样,拿手打?着?拍子,绵软地唱,“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皇爷一边听,一边慢慢地吃温过的酒。

唱完一曲,皇爷笑着?称好,又从匣子里随意拿了一块金玩器,递给袁嫔道,“唱曲儿不能没彩头?,拿去吧。”

学这?个,又不是为了卖唱……袁嫔不禁有些委屈,却自然不敢露出来?。她拿过玩器儿珍重纳入怀中,笑道,“可见是今儿唱得好,才有赏——往日都没的。”

皇爷微微一哂,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赏你是因为疼你,可别想?歪了,小脸儿揪着?,笑都不真心——来?,再笑一个看看?”

刚才的一点点委屈,立刻就不见了踪影,袁嫔笑开了,“女儿可没想?歪,一句话没说呢,您就看出来?了?”

“你们这?些小丫头?,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皇爷笑了,语气和以往一般,让袁嫔也?分不清真假——说是真么?,皇爷真就这?么?神了?可要说是假,每回皇爷看她的时?候,她都觉得皇爷能一眼看进她的心底,仔细想?想?,像皇爷这?样的,根本也?就不是一般人了,什么?事做不到?没准还真能一眼就把?她心里的想?法给看出来?了。“刚才进来?看见我?,害怕了吧?”

袁嫔只能乖乖地点头?了,她还能说什么??人家把?她一眼都看透了。

“没什么?好怕的。”皇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和以往不同,这?只手还没有滑向更隐私一点儿的地方,“我?又不会吃人……也?不是生你的气,怕什么??”

“女儿也?说不清……”袁嫔偎在皇爷怀里,她觉得自己?快要醉了,她呢喃轻语,“就觉得您板着?脸的时?候,太怕人了,多看一眼都吓得发抖。还好,您这?一笑,也?一样好暖人心……”

皇爷不免微微一笑,他的拇指亲昵地揉搓着?袁嫔的耳垂,揉得她都快化了开来?,只能用?力地咬着?嘴唇,才能忍住那喉咙深处的嘤咛之声,她几乎听不清皇爷的问话,模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爷正在问她。

“绿儿,朕待你好不好?”

“好……好。”她勉强地说,眼眸儿已经漾成了一池春水,“您待女儿太好了……”

这?说的是真心话,她未能想?过在皇爷身上,还能得到这?样的……这?样的呵护,有时?她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修了什么?大福,才能到皇爷身边服侍,才能侍奉这?样一个明理厚道的皇后,才能遇上这?样亲切和气的贵妃娘娘,茶馆里那些‘狸猫换太子’、‘吕后削人彘’的故事,曾给她带来?了极深的恐惧,袁嫔没想?到自己?进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天堂般的去处,更有福分的是,在姐妹之中,竟是她最得皇爷的宠爱……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深处的庆幸和喜悦,只盼着?自己?的话语和表情,能将这?份感激的万一给传达出来?,她相信皇爷能看得明白的,毕竟,皇爷是如此的明见万里,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想?不想?一辈子服侍我??”皇爷在她耳边问着?。

袁嫔心底顿时?用?上了一股强烈的喜悦——皇爷想?要她一辈子在身侧服侍!

她涨红了脸,努力地抬起眼,用?尽一切勇气,尽量不躲闪那双深邃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情,“只、只要您不嫌弃奴奴,奴奴自然是巴不得一辈子都随侍在您身边的。”

“那死了以后呢?死后也?侍奉我?吗?”皇爷似乎也?受到感动,他唇边漾起了微微的笑,“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你愿和我?同生共死吗,绿儿?”

依靠在皇爷坚实的臂膀上,嗅着?他满是男性的气息,感受着?他沉稳威严的风范,袁嫔发自肺腑,只愿这?一刻能永永远远地持续下去,若是这?天神般的皇爷去了,自己?活着?又会有什么?意思?她毫不勉强地点了点头?,“奴愿意,奴要追随您到天涯海角,天上地下……”

说着?,她不禁害羞了起来?,把?脸埋藏进了皇爷的脖颈中间,她有几分着?急了:皇爷怎么?还不……

皇爷也?很珍爱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他侧过头?,在她耳边轻轻地问,“绿儿,你听说过殉葬吗?”

殉葬?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剑,划破了所有情与?欲的迷雾,就像是一杯冷水兜头?浇下来?,她虽然醒了,但却还没回过神来?。

“啊?”她本能地,迷糊地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凶礼不述,嬷嬷们也?许没有教过你……国朝有制度,夫主?去世,妃嫔从死。”皇爷的声音还是那样淡然稳重,他轻轻地说,“我?虽没见过,但据操办过的人说来?,我?去世后,快则三五天,慢则十余日,在哭灵以后,正式下葬之前,殉葬妃嫔齐聚景阳宫,领酒席送行,随后便于景阳宫中自经。生死相随,我?去了以后,你们也?要追随于地下。——不过,且可放心,殉葬以后,你们的家人,国朝也?会照看妥当,按例是封世袭锦衣卫百户,不会让家人流离失所没个结果的。”

袁嫔眨着?眼,她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又或者?说,她,她不愿——

这?——她——这?怎么?——

“到了那一日,你愿以身相殉,追随我?至地下吗?”皇爷问她,他的表情是如此莫测,以至于她根本无法窥探他的心情,她只知道他在问,“愿意吗?”

这?……

袁嫔僵硬的心智,缓缓地转动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刚才还如鱼得水,可不知怎么?,忽然间,她喘不上气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呛死,巨大的恐惧犹如潮水,已经将她完全淹没。

她不知自己?‘晕’了多久,若非角落里一名宦官偶然间拂动了一下衣袖,这?木然的状态也?许还要继续延续下去,但现在,袁嫔猛然间又回到了现实里,她死死地抓住最后一点理智,就像是抓住一根稻草。

——这?个问题,不能有第二个答案!

“我?……”她一时?错口,用?了个不该的自称,才出口便知道失态,慌忙改了,“奴……奴愿意!”

她屏着?气,做出最诚恳的样子,抬头?望向了皇爷……

然而,望到的却只是一片了然的冷嘲,皇爷的神态,静如止水,他的双瞳就像是一面镜子,袁嫔甚至可以从瞳仁里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的心慌意乱与?言不由衷……

她想?要为自己?分辨,但脑子却不听使唤,张开口却也?是哑然无语,甚至连低头?都做不到,就只是这?样木然地直视着?皇爷。

两人相对,都是怔然无语,屋子里静得就像最浓的深夜,连一枚星星都没有的那种。

“再唱首曲子来?听吧。”皇爷慢慢地松开了她,她想?要挽留,想?要抓住,可却又无法挪动哪怕一根手指。“就唱……张养浩的《北邙山怀古》好了。”

袁嫔虽然粗通文墨,但毕竟识字时?间尚短,所读不丰。她只依稀记得《潼关怀古》,这?《北邙山怀古》又是什么?,却是完全茫然了。

皇爷似乎也?看穿了她的表情,他笑了一下,“王振,你和她说吧。”

角落里刚拂动过衣袖的中年宦官便走?上前来?,冲袁嫔深深一礼,他轻咳了一声,为袁嫔解说道,“贵人,这?是元张养浩所作,《山坡羊》的调子。奴婢念一遍给您听,您可记着?了——”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他尖细的公鸭嗓念着?,“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

这?冷峻悲凉的调子,即使由一名宦官念出,都刺得人压根坐不住——起码,袁嫔就坐不住,她强忍着?大哭一场的冲动,慢慢地跪了下来?,想?要分辨什么?,却又苦无可以分辨之处,方才的柔情蜜意,全化作胸中梗塞憋屈,难受得让她喘不上气,只是那混乱的思绪,却令她不知是为了什么?而难受,一时?间胸闷气短,已经是禁不住轻轻地抽噎了起来?。

皇帝没有说话,等王振念完了,方才笑道,“唱啊,怎么?不唱?我?记得你记性不错,也?曾唱过几支《山坡羊》的。”

山坡羊的调子,古今如一,只要知道词,没有不会唱的道理,袁嫔抽噎了几声,将喉间块垒咽下,用?尽了全部力气,凝聚出细细一点声音,她跪在地上,荒腔走?板地唱了起来?。

“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北邙山下尘。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皇帝高踞上位,冷眼看她,眸光幽微,不知思绪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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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小袁嫔凄风苦雨,坤宁宫中,孙皇后却说得上是春风得意——她已有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心情了,连带着?太子都有福利,栓儿今天还没到晚饭呢,已经吃了好几块蜜糕,全是皇后掰着?一点点递过去的。把?这?孩子喜得直往皇后怀里扑,姆姆之声,不绝于耳。

“皇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倒是周嬷嬷有点挂怀,“娘娘,您也?不先想?想?,这?就开口了,万一,万一皇爷当真了呢……”

“我?就怕他不当真啊!”皇后擦了擦手,冲侍女摆了摆手,“好了,不能再给了,把?他抱下去玩会儿吧,不然,一会儿晚饭积了食可就不好了。”

等人都退下去了,她才漾着?笑意给周嬷嬷分析,“说是要殉葬,谁活得过谁还难说呢,真是到了那时?候……你傻呀,他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没往下说,而是神采奕奕地又道,“再说了,他也?就是问问罢了,哪有现在就说起殉葬的事,是嫌自己?活得不够短,还想?再加把?劲儿?这?就是白嘴说的,真到了那几十年后,是怎么?回事可真还不一定呢!”

周嬷嬷稍微释怀,却还是对皇后的反应有些不解,“那您也?……”不用?这?么?高兴吧?

“永安宫那里有消息了没有?”皇后没有搭理周嬷嬷的话茬,而是问道,“今早,宫中人去请安了吗?”

“没有,就说的是娘娘不大舒服,让对宝座行个礼就回来?了。”周嬷嬷道,“打?听了一下都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就知道昨晚皇爷没吃晚饭,坐了一会就回乾清宫了,当晚也?没让人侍寝。您也?知道,永安宫正殿的消息,素来?都是管束得很严,难以外泄。”

“为了殉葬的事过去问的,今儿又来?看我?……之前可来?得有这?么?勤?东拉西扯了半日,最后问到了殉葬,”孙皇后不免一笑,“还用?想?吗?肯定是她为韩昭容分辨,惹得皇爷不高兴了呗。这?时?候他来?问我?……难道我?还回答不愿殉?”

非但不能回答不愿,而且还要调动起心中所有的情绪,发自肺腑、眼含热泪地把?自己?的‘愿’表达得让人信服,要让皇帝知道,她是真真正正少了他不能活,没有了他,活在这?世上再无半点乐趣……这?一点的关键,就在于九分真、一分假。皇后从来?没觉得自己?对皇帝的感情假过,但她到底愿不愿意殉葬——又何必把?真话说出来?呢?与?其让大家都不开心,倒不如顺着?他的毛捋捋,这?可不就是把?皇帝的心给捋回来?了?

说捋回来?也?未必,但起码她是说了愿意,从皇帝的表情来?看,也?许徐循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答对,一时?冲动,居然说了真话……

她不由得玩味地一笑,“她也?真有胆量,如今,我?反而真有些喜欢她了。”

周嬷嬷对皇爷的表现还没那么?有信心,在一旁吃吃艾艾的,到底还是道,“可奴婢瞧着?皇爷的样子,好像……不太信娘娘说的……”

的确,皇帝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感动的痕迹,甚而有几分冷眼旁观的味道,这?一点令她也?颇有些顾忌——然而这?些终究只是细枝末节,皇后有些不耐烦地道,“就算咱们没有进益,永安宫这?回,只怕是难以脱身了。管大哥想?什么?呢,只要他不再亲近永安宫那就行了,今儿不是又喊了袁嫔过去吗?我?看袁嫔就顶好,又漂亮又乖巧,声音也?好听,多宠宠亦是无伤大雅么?。”

她抱着?手臂沉吟了一会,又问周嬷嬷。“吴雨儿那里,你上回过去是什么?时?候?”

“也?就是前几日。”周嬷嬷道,“永安宫的人就是不时?过去查看一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没说什么?话?”皇后挑了挑眉毛。

周嬷嬷理解皇后的用?意,她肯定地回答,“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一用?的破绽。”

“那便罢了。”皇后叹了口气,一手支颐,思忖了片刻又道,“要不然,你说赵昭容如何?”

周嬷嬷欲言又止,还是说道,“回娘娘话,此女性情轻薄势利,若是再过一阵子,眼见着?贵妃娘娘失宠了还好。只怕现在让她出头?,她是不会干的,还得提防她反咬您一口。”

墙头?草的性子,就注定到哪里都不够讨好,皇后也?认可周嬷嬷的判断,她想?了想?,也?推翻了自己?的念头?,又寻思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拍掌笑道。“我?看不如就直接找何惠妃吧,反正,本来?也?想?把?壮儿送给她养的,不如直接和本人谈了,还整什么?弯弯绕绕的,多费事。”

“惠妃?”周嬷嬷惊了,她本能地反对,“惠妃和贵妃素来?友好,在娘娘这?也?很少说贵妃的不是……”

“我?们在说的可是皇次子。”皇后瞅了周嬷嬷一眼,幽幽地说,“贵妃假清高不要养,那是她自己?傻。惠妃为人,多年来?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干净利落地一合掌,微微地笑了起来?,竟是胸有成竹,“别的东西,她也?许还不看在眼里,可我?要送给她的是个孩子……你说,她会不心动吗?”

周嬷嬷想?了想?惠妃素日的性子,一时?间哑口无言,欲要反驳,都找不到话。

是啊,一个男孩,在宫廷中的价值简直不下于一份金矿,徐贵妃不心动,那是她不正常,惠妃可是个很正常的人,和贵妃的那点交情,在一个货真价实的皇次子跟前,又值几个钱呢?

不论此事成败,只要惠妃一选,原本隐隐连成一片的潜邸三人,至此是彻底分崩离析了。静慈仙师远在长?安宫潜修,惠妃又和贵妃离心,不论成功不成功,皇后娘娘的位置,都能坐得更稳当一些,此计的收益,远远大于风险,可谓是计算到了极处。

“娘娘谋算,奴婢自愧不如。”她发自肺腑地赞道,“只是——您小病初愈,也?该多放松些,别用?心过度,反而上了身子……”

皇后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咳嗽后头?,藏不住的都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