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儿一岁了。

这孩子的出?生,就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对前朝、后朝都有比较重要的意义。在前朝,皇位的传承有了更深厚的保障,皇长子、皇次子的身子似乎都不错,只要不是太倒霉,两个孩子同时死于非命的机会总是不大?的,皇权的传承没?有任何疑义,皇帝的权威,自然也就更重了几分。

在后宫之中,他的出?生更是给久已纷乱、矛盾丛丛的宫闱画上了一个明确的休止符,从他的抚养权被名正言顺地归到了徐贵妃名下?开始,宫廷就迎来了久违的清静与安宁——如?果和诸嫔、袁嫔描述一下?仅仅是一年以前,宫中的气氛和局势,她们都会诧异地张大?嘴巴,也许甚至还会怀疑地看看讲述人,质疑着这话的真伪——第三批秀女无疑是最?幸运的,和第二批入宫的新人相比,她们虽然没?有潜邸旧人的福分,但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都是千挑万选,才?貌并举的姑娘,又经过礼仪嬷嬷们的严密教导,虽然得宠,但彼此?间却是关系和睦,没?有那些?争风吃醋的事。从表面上看,皇帝后宫这三十多人的关系,的确都说得上不错。平日里六日一大?朝,皇后升殿受礼以后,都会赏赐点心,逢年过节,还有太后、皇帝、皇后的生日,都有庆典,这也是全体人等都要出?席的,每月朔望给妃嫔们开课的内学,三十多人也一般都是齐聚一堂……有这么多见面的机会,虽然等级森严礼法不乱,但大?家也都是彼此?十分熟络了,见了面也都能笑眉笑眼地聊上几句,整个后宫就是一个氛围:祥和。

壮儿的周岁,就又是一个大?家济济一堂的机会。这孩子虽然是次子,但因为在清宁宫里养过,老娘娘对他也是另眼相看,为了他的周岁,特地把皇后叫去,将此?事交代给她,又提到自己也会亲自过来。皇后自然也不敢怠慢,打?起精神,操办得花团锦簇一般,到了当?日,也是一早就派人到永安宫,把徐循和壮儿接到了设宴的南内——自从皇帝登基以后,南内几经增修,已经是花木扶疏,和东苑连成一片,形成了很好?的游乐之所,犹喜此?处楼阁众多,三十多个主子,连着从人得有上百号了,在宫里找地方安置,总觉得局促,可在南内,不但能宽敞安排下?,而且还可从容欣赏杂剧、歌舞等等,自从建好?以后,便成为皇帝设宴的场所,栓儿的周岁宴,也是在这里办的。

“自从去年过来一次,便再没?出?门了。”皇后也是一早就到了地头,穿着一身大?红吉服,虽然不是礼服,却也颇为隆重,她面上脂粉得宜、头发一丝不苟,说话声?音都透着精神,见徐循来了,便迎上前亲热地一笑,“今日借了壮儿的光,咱们也好?生乐乐。觉得这里比去年过来的时候,又多了不少新楼台。”

“可不是呢。”大?喜日子,徐循也不会摆脸色给皇后看,再说,皇后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接近快有大?半年了,她亦不必和初次去坤宁宫请安那样迫切需要表明态度,所以也是露出?浅浅笑意,客气地回道。“都快和东苑连成一片了,听说大?哥现?在有小宴都放在这里。”

“正是了——本来我还说把宴席摆到更外头的柳隐深深去,那里离戏台子近不说,附近就是假山流水,又很清幽,大?哥和弟弟们正好?就在附近的楼里吃酒了,可惜,几个弟弟全都就藩去了,只有越王、卫王在……”皇后没?说下?去。

皇帝的弟弟不少,起码也有五六个,今年基本都成亲完毕,全就藩去了。留下?来的两个都是禁不得旅途劳顿的病秧子,连侄子的周岁都没?法起来道贺,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平时可能还不觉得,现?在这种家宴,便觉得家里的亲人有点少了。

“叔嫂不相见,”徐循说,“这样大?哥就能和咱们一道了,也不错,抓周也可以不必抱到前头去了,能看着抓。”

栓儿抓周的时候,叔叔们都还没?走,那自然是以男人为主,抱到外头去抓的,女眷这边只听说他抓了什么,这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遗憾吧。皇后点了点头,“也好?,这里只有我们,那就更自在了,一会儿不爱看戏,还能四处走走,若有男眷在,那就不方便了。”

两人对着笑了一会,都有些?无话可说,眼看气氛渐渐要转为尴尬,徐循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妹妹们还没?来呢?”

“从宫里过来远,现?在应该也都快到了。”皇后笑眯眯地道,“怎么说壮儿今日是主,我想着还是早点接来的好?。”

平心而论,她的确是够殷勤的了,身为皇后之尊,本不必这样早过来,大?可以等徐循等人到坤宁宫去,将她尊奉出?来,再慢慢地走到南内。至于南内这边,派周嬷嬷等心腹,又或者是六局一司的女官出?来盯着那也就行?了,皇后不但亲力亲为,而且还特地早到,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一点架子,态度上完全无可挑剔,最?难得的是,提起来此?事,还是自自然然,没?有一点邀功的意思?。——这时候,如?果徐循懂事的话,就该谢过她为壮儿的生日如?此?忙活了。

“老娘娘那边有信儿了吗?”徐循便问,“可说了何时过来?”

皇后唇边泛起了一丝微妙的笑意,也没?生气,倒仿佛是看透了徐循的心思?,她淡淡地道,“虽然还没?信儿,应该也是会过来用午饭的吧。”

我殷勤吗?

你殷勤……你殷勤是做给谁看的,我很清楚。

两人小小地交换了一招,双方都是不痛不痒,也没?什么用意,倒像是互相耍的一个剑花儿。皇后领着徐循去看了看壮儿抓周用的桌子,上头果然是已经满满陈列了一大?堆吉祥物事,然后她们俩就都没?事了。

南内设宴,虽然是为了办周岁,格外要隆重盛大?一些?,也有一些?特别的流程要走,但以皇后的身份,她强调一下?精神,布置一下?任务那也就够了。真正做事的时候如?果还要她看着,这也就不是宫廷,而是地主老财家的后院。这俩人都到得早,现?在才?是巳时中,距离开宴人齐起码还有小半个时辰,这期间所有准备事项都不是皇后、贵妃级别该去照应的,又没?事做,又没?客人,也没?戏看,更没?有话说,岂非是无聊得很?

刚才?说那几句话,徐循已经挺厌烦的了,现?在她不愿再和皇后虚与委蛇,便只是保持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了一会,皇后忽然莞尔一笑,起身道,“今日是壮儿的好?日子,我也是太兴奋了,这么早就把你拉来,倒是没?事做。今儿要闹一天?呢,我不和你在这坐着了,先去眯一会儿。你要睡也行?,出?去走走也行?,反正开宴前回来就是了——我估着老人家就是要来也没?这样早,你倒不必在此?处空等。”

说着,居然便自去了,徐循被她晾在院子里,带着身边一群从人,也很有几分哭笑不得。

“娘娘。”钱嬷嬷把点点交给乳母牵着,自己走来道,“皇后娘娘只怕是有深意呢。”

“什么深意……摆明了就是要恶心我。”徐循撇了撇嘴,“就是做得大?方,怕着了痕迹,还自己先跑来了……”

虽然对宫里的倾轧,她无心多理,也不会主动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但这都撩拨到面前来了,徐循难道还看不穿皇后的用心?她自己有个罗嫔日日在身边,就见不得她永安宫里清静太平。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有意在南内办周岁宴,也许是临时起意,想要戏弄她一番。无论如?何,这小半个时辰的空当?,就是她无言的挑衅。

不是看不上我夺人子抚养吗?不是觉得我无意容下?生母吗?

现?在罗嫔可是好?端端地在坤宁宫里住着,而她徐循,虽然接纳壮儿是皇帝的意思?,但不论如?何,壮儿到了永安宫里以后,可是再也没?有见过小吴美人了。

你自诩胸怀宽阔、人品正直,现?在我给你制造一个机会,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那一位被幽禁,是皇爷下?的旨意,”钱嬷嬷很坚决地说,“哪里是说进就进的,说探望就探望的?您不必中了她的激将法。”

“激将法倒不会中。”徐循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不过也无谓浪费了皇后娘娘的美意,既然有这个空当?,那咱们就去呗。”

主子现?在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钱嬷嬷在心底叹了口气,给张口欲言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必劝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是劝也劝不住的。

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也许连皇爷都未必是一清二楚,但经过这些?年的相伴,亲眼看着主子从秀才?女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是亲历了当?时的继后之变,贵妃的为人,钱嬷嬷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当?时皇爷把壮儿塞过来的时候,主子的推辞,并非是谦虚,而是真心实意……主子脾气倔啊,这事不论别人怎么看,在她心里,总觉得自己仿佛是自打?了嘴巴。

别的不说,皇后看人,是有几分眼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早来了这么半个时辰而已,立刻就给主子出?了一道难题,去,见到生母,壮儿还小也罢了,不知?吴美人是什么反应。

不去……不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唯独就是有些?没?面子罢了。

这就是捏准了贵妃的性子啊,皇后娘娘嘴上不说话,可心里在使劲儿呢,就是在一点点地降贵妃娘娘,这一次不去,以后在皇后娘娘跟前,可就有点抬不起头了。

连皇爷都没?法压服的人,一个皇后能压服?贵妃娘娘现?在是肯定会去的,而且,就算吴美人的住处外有把守,有人阻挡,她都要进去。——现?在倒不妨,将来对景儿,没?准就是把柄。或者更那什么点,皇后娘娘就和皇爷咬耳朵了:藐视法度,是否太傲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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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循倒没?钱嬷嬷那样心思?百转,她早就想带壮儿来看看吴美人了。她和皇后又不一样,从来就没?打?算把壮儿运作成自己的亲生子,与其让他长大?以后七想八想,不如?从小就和他说开了,定期带他来探望一下?生母。起码日后回想起来,不会心存遗憾。

当?然了,如?果吴美人禁不住长期的幽禁,精神散乱蓬头垢面,不适合和小孩相处,那这个方案肯定也得跟着作废。她本打?算等壮儿两三岁以后,再派人来探望她的,现?在皇后既然做了个局,给了她一个空当?,徐循也不想在那傻坐着,索性出?来走走,也看看吴美人幽禁的地方环境如?何。

和她当?时囚禁在偏宫里不一样,幽禁吴美人的院子并不大?,按照领路的小宦官介绍,这里本来是建着给游人到这里来换衣、歇脚、小憩的地儿,通俗的说,这就是个宫廷版的豪华厕所。当?然了,皇帝用的茅厕也都是好?的,这小院子依着假山而建,里外也有三间口袋房,外头几道高墙,圈了一个很小的院子,估计是为了遮蔽进出?脚步的。院门倒是没?贴封条,不过的确有人把守,小宦官在前头报信,得到的回复果然是,“对不住贵妃娘娘,只是奴婢等人奉命行?事,没?有皇爷发话,不敢随意放人进去。”

“就说我的话,皇爷若是问起,自然有我担着。”徐循随意吩咐道,“对了,再问问,她进来以后,可有人来此?查问过什么。”

结果当?然是没?有了,小吴美人又不受宠,又远远地被囚禁在南内,一般人谁会吃饱了过来看她。每天?饭都是守门的宦官送的,有个老都人专门给她做粗活,也是每天?都来上值,除此?之外,徐贵妃一行?人还是第一波访客。

也许是被她点醒——如?此?荒凉之地,皇爷有可能问起吗?也许是敬畏她的地位,看守小院子的宦官没?有矫情太久,便把院门给打?开了。只是他们却不敢让壮儿进去,“只怕惊吓到了王爷。”

“还没?封王呢,”徐循随口道,“不要瞎说……”

不让带孩子,她便自己进去院子,果然见到门上横亘一把大?铁锁,所有的窗户全都上了木板,虽然是白日,但屋内想必也是和黑夜一般,徐循见此?,不免道,“这……都不能开窗透气?她不会闷死啊?”

“回娘娘话,”守门内侍赔笑道,“贵人自己拿手戳破了不少窗纸,您也知?道,这就快入冬了……”

徐循一阵无语,她大?概理解为什么不能让壮儿进来了——她担忧得没?错,小吴美人的精神只怕是出?现?了一点问题。

才?对了这么一句话,屋内忽然就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接着,便有人激烈地拍起了窗板,发出?了嗵嗵的闷响,小吴美人并不说话,只是这样执着地、用力地拍着木板,力道之大?,甚至是震得窗棂上索索有声?,落下?了不少灰尘。

“……就是这样,”守门内侍无奈地提高了声?音,“有时候听到有人经过,贵人就一直用力拍门,动静闹得极大?。上了木板以后,倒是改拍窗了,那还能好?些?。”

虽然小吴美人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如?今的结果也算是宽大?了,但徐循看在眼里,依然是直摇头,她吩咐那内侍道,“去和她说,让她不要再闹了,老老实实地多读读佛经,三个月后,我会再派人来看看,若她好?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把壮儿带来见她一面。”

贵妃有言,小内侍如?何不依,当?下?便小跑着过去传话,徐循冲赵嬷嬷道了声?,“赏。”也没?兴致在此?处多留,回身出?了院子,壮儿在院门外头,还一脸好?奇地指着窗户,模仿那嗵嗵的拍打?声?,“咚!咚!”

也许是内侍已经将话传到,拍打?声?一下?就断了下?来,院子里重回寂静,静得就像是一座坟、一具棺材,只有小内侍轻轻的脚步声?作为唯一的点缀,却是‘鸟鸣山更幽’。

徐循望了一脸天?真无邪,打?扮得仿佛一个锦绣大?元宝的壮儿,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道,“咱们回去吧。”

往回走的路上,她想想,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对赵嬷嬷道,“其实,大?哥还是对我挺好?的。”

若是当?日以这个待遇来囚禁她,虽然她依旧是不会低头,但只怕也不能活得那样自在了。

现?在回头想想,皇帝对她,其实的确算得上是很有情分,即使是在盛怒之中,他也是没?能对她下?得狠手。自己在南内的那一番话,对他更是震动不小……从那时至今,他是真的对她很好?,好?得即使以她最?非分、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都找不到一丝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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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半个时辰,徐循也利用得挺好?的,当?她和壮儿走走停停回到宴客的小楼时,妃嫔们已经是都到齐了,见到壮儿进来,均都笑道,“寿星公来了!”

壮儿素来是不怕生的,和这些?阿姨们,也曾见过几次面,不论是谁要抱,他都是笑嘻嘻地把身子倾过去,倒是几个年小的如?诸嫔、袁嫔等,一抱上手,肩膀就是一沉,“这孩子可真重啊!”

连皇后抱了抱,都羡慕道,“可不是,栓儿也就是这么重了。和壮儿一般大?的时候,起码轻了能有五六斤。”

栓儿本来被乳母抱在一边,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转过头来咿咿呀呀的,含糊叫道,“弟——弟。”

壮儿虽一岁,却也认得人,比起成人,他显然更喜欢自己的哥哥,“啊——”地叫了一声?,仿佛是在答应,两个锦绣团子手舞足蹈,终于成功会师,凑在一起玩了起来。

现?在人多了,不比刚才?和皇后独对一般,两人都要极力掩饰那份紧绷的尴尬,徐循见几个孩子都在乳母看顾之下?,也放松下?来,和同事们闲谈了几句,忽然就留意到,“怎么权昭容没?来?”

“权昭容感?了风寒,”袁嫔解释道——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就算不是唱歌只是说话,都有种特殊的韵味。“已经有几天?未能起身了,好?像尚食局已经有位司药过去给她扶脉开了方子。”

现?在宫里唯一的女司药就是南医婆了,徐循对她的水平心里有数,她微微地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宫里规矩,宫嫔没?有特殊的体面,的确不好?请太医上门诊治,顶多是把症候和脉象写出?去,由太医看着一张纸开药。

两人正说着闲话,袁嫔之前陪皇帝来过南内好?几次了——她歌声?好?,时常有随驾的机会,不过,能够再来,小姑娘也还是十分开心,“真是漂亮得不得了,和仙境一般的,每回来都巴不得住在这里了。”

“哎。”这话却为何惠妃听到了,她失笑道,“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袁嫔有丝茫然,“这是何意,奴奴却是不解了。”

她们入宫晚,品级也低,不知?南内的多重用途也在情理之中,这本也是常事,不过她是和徐循说起这话,那就有丝不妥了。一屋子的说话声?渐渐都安静了下?来,不少眼光,若有若无地就扫在了袁嫔、徐循身上,袁嫔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错在何处,不觉慌张起来,左右乱看,眼圈儿渐渐地都红了。

徐循能感?觉得到,皇后的视线探究地在自己的面上打?转,好?像是想要看进她的脸后头,知?道幽居南内的真相——她的座位自然距离皇后不远,还是能看得清楚的,皇后的表情,不像是别人看到两大?宠姬碰撞的那种隐约兴奋,而是……

如?果她大?胆一点的话,她会说,皇后的脸上,是充满了一种几乎是焦灼的求知?欲。

罢黜南内,的确可以说是徐循生涯的一个污点,不过她本人对此?是完全也不在意,见袁嫔如?此?恐慌,不觉倒有些?怜她,开口正要缓颊时,一声?通报,太后、皇帝来了。

众妃嫔自然全都立起,以皇后为首站到座位旁边,等太后,皇帝进门时,均都福身行?礼,口称‘万福万寿’。等皇帝侍奉着太后,在居中两张宝座上分别落座了,方才?逐一坐下?。

“嗯……”太后的眼神,仔细地扫视着室内的布置,她的视线最?后落到了皇后面上,她也微微扬了扬唇角。“这宴席,办得利索,可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皇后面上便漾起了欢喜的微笑,“娘觉得好?,媳妇就放心了。”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方才?分别转开脸去,太后笑道,“小壮儿呢?这抓周没?有小寿星,可是不像话。”

自然有人去将孩子们领过来,徐循也收回眼神——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她承认,太后和皇后的明争暗斗,有时候其实也挺有意思?的。这一次,也难说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注意力转回来了,她才?留意到皇帝正望着自己,见到她把眼神投来,他面上隐隐蕴着的笑意扩大?了,用微笑和一个轻微的颔首,和徐循打?过了招呼,皇帝方才?道,“是啊,抓周的桌子也可以抬过来了。”

徐循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想要镇住陡然间加快的心跳——虽然这样说很无稽、很荒唐,甚至对她来说,还很愚蠢,很……很丢人,但她不能不承认,贵妃的位分也好?,昂贵的珠宝也好?,甚至是壮儿也好?,对于她来说,杀伤力也许都还比不上这人群中的一笑。

那熟悉的迷惑,又一次缠绕在她的心头,徐循已经有点找不到方向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迷惑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激流之中挣扎,只知?道紧抓着自己的坚持,却已经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又或者,松开手以后,她到底会被冲到何方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

这几章真难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