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屈颂没发现自己的口吻已经不像是对着公子该用的口吻。
长庚微笑说道:“这几年,朝中人都说鸢获大将军与公子对立,是因为晋侯除了公子长庚外,已是膝下无嗣,公子长庚素无德行,况且,晋国君位本就是先襄公从晋慧公手中窃得,利用军权控制了整个王畿,这并不是秘密。只要这个时候,在这暗无天日的晋国,有一名德高望重的将军愿意效法襄公,把公子长庚逐出晋国便好了。”
屈颂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传闻,微微吃惊。
长庚又是一笑,望着她。
“这些话在我五六岁时就存在了。鸢获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他亲自传授我武艺,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学会他通身的本领,让这些谣言全部自行瓦解而去,只不过——”
屈颂心道,难道是你怀疑鸢获将军对你有所保留?但这个时候她已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多么不妥,便没有问出口。
“只不过,鸢获混到三十岁了,也才是个大剑师,又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提升到小宗师的级别。吾觉得学他那些敦厚得犯傻的内家功夫,即便是天资过人万里无一,也至少二十年才有小成,所以学了没几年之后另拜了别的师父,三年大进,五年小成,十五岁时,便已达到了小宗师的境界,远胜他四十年磨来的功夫。”
屈颂虽不曾习武,却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就算是智慧天纵,资质过人,可十五岁就达到小宗师级别也太过于骇人。虽然长庚在他面前提及此事意气风发,眉眼之间尽显睥睨傲慢,但她仍然觉得,练功一日千里,到了如此境界,恐怕还是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路子,比起鸢获将军醇厚扎实的四十年内家劲,应该还是有所不足,虽是平级,却也必有高下之分,真交起手长庚必定不能占到上风。
“公子,又拜了何人为师?”
长庚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这话,而是说道:“鸢获虽对吾毫无保留,但说实话,吾与他行事不合,为人一道上多有分歧,因此从来没甚么往来。只是众口铄金,这么多年,这些话听多了,难免会产生些小人之心,怀疑他真敢把主意打到吾头上来,之所以如此拼命习武,也是想突破鸢获的境界,让他不得不畏。晋国吾自是不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屈颂大约明白了。
昨夜里公子长庚留了一双眼睛,故意在宴席上盯着,就是想看看这么多暗里怂恿鸢获出头,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晋国君侯以军权起家,乃是当初晋襄公仍为大将军时,挟持王侯,才坐上的王位。
但因当年晋慧公废贤失政,宠爱妖妃祸国殃民,其荒淫堪比桀纣,这位置虽来得名不正,但也稳稳地坐了下来。
此后,晋国服侍周天子日勤,正是担忧周天子挥袖一笔,把晋国除名,引起天下诸侯国的侵吞掠杀。
如今公子长庚名声在外,民众谈及多为痛贬,几名朝臣顿时起了歪主意,又加上自己一来,眼看晋公子霍乱宫闱,即将无后,他们这样的心思更是坚定了,昨夜里跑到鸢获的家中,夹枪带棒地指责公子无道,就是希望鸢获能够有所表示。长庚特意也跟去了一趟,也是见他们吃吃喝喝一两个时辰了,还没说到自己身上,等不耐烦了,进去搅了个局。
果然他走之后,这些志士仁人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要开始痛斥他的暴戾恣睢。
长庚让良把马车停在巷中,等待着有一个热血上涌的豪杰冲过来痛骂自己,冒死上谏,不过等了许久,也始终不见人来。说实话他是有点失望的。
不过很快长庚就不那么失望了,因为他的耳目发现了一桩趣事——范子萍怒气冲冲地迈步出了将军府之后,并没有寻上来与自己理论,而是自个儿躲到了深巷一片死角中,托自己的府丁把自己打得鼻血横流。
虽是拳拳到肉,但下手皆有分寸,绝打不死。
仅只是如此,长庚也觉得颇为解气了。
人活到这把岁数,无功无过,甚至在同僚眼中压根无法把姓名和官位对号,也是极为可悲的一件事。既然姓范的孤注一掷,如此想谋求一个官位,长庚便也就顺水推舟了。
深夜里那场戏着实精彩,长庚都不想再计较他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的事了。
何况长庚深知以自己的名声,连自己的父王都不会信任自己,若要取信于人,还要证人出面,他懒得做这件事,身上的冤孽背得多了,再多一个也无妨,他是这么想的。
长庚随意解释,屈颂听了九成懂,只是却不敢再多问,鸢获的反应究竟能不能让他满意。
仅只是无意荡开一笔,问及他的授业恩师,已是让他不满了,她感觉得出来,别的,涉及朝政的,自然就更不该问了。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长庚侧目望向她,却说了:“不过,鸢获的反应在吾意料之外,他竟没包庇范子萍,想是也看出姓范的心术不正,怀有不轨,竟没与范子萍同流合污。席上一个少府,两个庶常吉士,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于吾,他竟纹丝不动,既不辩解,也不搭腔。”
说罢,长庚叹了一声:“怎么着,也是吾的启蒙师长啊。”
公子长庚好像一点不计较自己的名声的人,这会儿面色之中竟露出一种做人极为失败的受挫之感了。
他不愿再谈这话题,见屈颂垂着眼睑,乖乖地缩着脖子,不知是冷,还是畏,盯着她,问道:“你怎了,不看吾?”
她脸颊上的那些齿痕,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会儿渐渐消了印儿,公子长庚看着她渐渐光滑白腻的肌肤,心中直发痒,想给她再把自己的牙印添回来。
屈颂听到他这么说,立马把头抬了起来。
尽管心事重重,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溪,仿如最纯粹的未经打磨的玉石,让人不忍心染指了。
长庚忽然沉下脸色,命令道:“咬吾一口。”
屈颂一愣,见他眸中的暗色愈来愈深,只好仰起脖颈无奈地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的一下哪能解馋,因此公子长庚又命令道:“重重地,亲吾。那日在林中,不是亲得很用力么?”
屈颂面颊一红,哪里想得到这种话公子长庚竟也能厚颜说出。
她小声回了一句:“公子,时辰已不早了。”
言毕,腰上一紧,她顿时感觉到自己的一把楚楚纤腰已被公子长庚捉住了,他一把便把她勾到了面前来,屈颂挣脱不得,脸热无比,只好把嘴唇抬起来,用了些力气,在他的嘴唇上磕了一下。
长庚一臂搂着怀里的小东西,目光不动地凝着她:“这段时日,吾虽未曾找你,但心中也不是没放着你的,只是冗事繁重无法抽身,你也见了,这朝中有多少王臣想借吾之名一飞冲天。你呢,你为何不来找吾?”
屈颂为何不找?
这段时间,她只要一想到公子长庚,便会想起孟鱼的话,那些话会阻拦她走向他的脚步,让她永远保持清醒和理智。他们终究是无法跨越这些拦阻相拥的,她必须要时刻牢记着这一点,更要记住,公子长庚永远凌驾自己之上,她不能因为他的喜爱便跋扈,把眼睛戴在头顶,开始对他有些不恭的言行举止,必须永远卑微,必须永远记着,哪怕自己能得到晋侯和公子的垂怜,恢复身份之后,她也不过是“仅仅只能为妾”。
成为姬妾,就是要被永远地藏在他的后宫之中,开桑礼、祭农神,敬告庙祖,封禅之事,这些本该由君侯和王后共同完成的事,都将无她一席之地,在王后陪伴在君王身边,举国办着热闹的盛会,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之时,姬妾就只能龟缩在深宫后院中,不得迈出一步——只要那个王上还想要贤名。
这实在有悖于她的理想初衷,她不能这么屈从。
这于她,于师父而言,都莫不是一种侮辱。
她顿了顿,低声说道:“正是因为想着公子日理万机,怕耽误公子做事,反而让公子不高兴了。”
长庚搂着她,摇了摇头,“不会,你来寻吾,吾会高兴的。这碧幽殿之中的人撤换了几波,能留下来的,都是顶顶机灵的,会看吾的脸色行事,你若来,他们必定热情相迎。”
说到这儿,他感觉到掌心之下的脸蛋已是愈来愈烫,慢慢地便把她的脸颊抬了起来,道:“不过你不来也是对的,吾听闻,中山国的国君不日之后就要抵达新田了,你好生在你的蘼院待着,不许出来。”
这个消息屈颂已从孟鱼那处收到了,其实她心中感到公子长庚有些小题大做,但没法,他定要如此,所幸自己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如果晋侯不发号让她迎宾跳舞,她在蘼院躺上几日,等把中山君送走了再出来,她反而更松快些。
“嗯。”
她低低地应着。
长庚看着她,微微一笑,“好了,你回吧。”
屈颂本就后悔来此,又让他咬了满脸的牙印,早想逃离此地了,他一说,她也就立马应了。
屈颂转身走出了碧幽殿。
长庚侧目,看着一旁跳动的灯火,方才还在怀中的软腻温香,这时候如雾般消失了,但那股炙热温柔的感觉,似乎便犹如一簇带了火焰的箭,在身体四肢的血液之中流窜,让他的皮肤每一寸毛孔都开始战栗发抖起来。
这种感觉让长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起来走动了许久,他发现自己无法压制住这种焦躁。
最后,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床榻的帘钩深处,那枕下已初露端倪的物什。
尽管张鲜已无数次保证过那东西好用,他都从没有试过。
只因他一直不能真正完全地克制自己不去想要面临的男子的脏污阴私之处,只要一想到,便仍然会感到犯恶心,夜里百转千回,把东西拿起了又放下,几回深深思量,都没有动手。
长庚咬牙,看着枕下已露出一圈牛皮所制宛如弹簧机括的东西,闭了闭眼。
他的手背渐渐地暴起了一根一根的青筋,动了,又收回。
那小东西……是如此的温软可爱,娇小迷人……
他却是如此的笨拙而生疏,若不会,不通,必定会伤到了她。
从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般让公子长庚明确,他应该要为了小东西而试一试了。她方才在他怀里时,他就……太想要她了。这种感觉让人几欲疯狂,他好想把她撕碎了一块一块地嚼到肚子里去,让她永远只属于自己。
如果能那样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一下,颂颂一点都不“娇小”,按照现代人的身高计算,大概169,相对于女孩子来说是绝对不矮的身材。但是对男人而言,就有点不够看了,因此长庚说她“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