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知你的奴隶抽什么风!”
长庚用充满鄙薄的目光扫了眼似乎还愣在当场的姬幽,策马往前走动了几步。
“姬九,昨日是我长庚仁慈,卖你人情,这才没有痛下杀手。行刺公子的罪过,你心里是清楚的。若还有下次,你的昆仑奴到我面前造次,就是不死,也要残废终生。这话不是恐吓,你给我记住了。”
昨日长庚早就不耐烦了,好事被人打断,还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昆仑奴,他险些就当场下了杀手,要不是屈颂及时在边上喊了一句,让他手下留情,那个狗东西焉能活到今日。
姬九一阵沉默,公子长庚只当他是负疚,没理他,骏马扬蹄,不一会已跑出数丈之远,把他的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虽然公子长庚“大人大量”,已经示意不再计较,但姬九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昆仑奴没有指令贸然出手,这绝不是一件小事。倘若有一日,他们能够没有得到指令便倒戈行刺于王呢?
姬九猛然抬起了目光,日头底下,不知不觉背后已是一阵冷汗。
长庚跑完三圈,出了一身热汗,也就不肯跑了,索性乘兴回宫,找他的小东西抱着逗上一逗,那比跟姬九公子赛马有趣多了,他睨了眼依旧沉默不语的姬幽,再度越过了他。
随后,姬九却追了上来。
“公子长庚,昨日之情形,果真是你所说呢?你可是做了什么举动,触发了昆仑奴的自卫应激?”
没有想到他都已经表示了大度了,姬九这厮竟还不依不饶,追着不放,长庚的面孔愈发冷了下来:“怎么,你还怀疑本公子堂堂晋国公子,会为了欺负一个奴隶而骗你?”
“不敢。”
姬幽的神色是严肃的,也没了一贯的松弛和镇定。
长庚顿了顿,忽然回想起来,那时确实因为小东西几句话撩得火起,正处在暴怒边沿,想一想若是那时忍不住了,很有可能会伤及屈颂。他拧起了眉。
这姬幽一向对他的小东西心有觊觎,几次三番在他面前挑衅,他的昆仑奴既是与他心意相通,为护着屈颂那时候冲出来也解释得通。这就更让长庚拈酸了,他冷冷地笑了一声,把姬幽再度甩在身后。
“姬九,你顾着你的美人去吧,别人的事,少理会,少插手,你今日把我约出来,就不担心我对你的美人不利么?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没你这么君子,我要是想看你的美人,明天就能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当众摘下面纱。”
这一点姬幽不怀疑,他看向公子长庚,“我信。但你不要这样。”
看模样他是真的在乎那个素女,长庚真是纳闷怎会有人一心多用,一面扮演着情深不移的温柔公子,一面又想方设法地勾搭别人的人。匪夷所思。长庚更不想理这人了。
在城外一游之后,回来,公子幽便病了。
他虽然算不上是习武之人,但骑射之术也略有小成,九州之行不远万里,路途颠簸,他的身体几乎从没有给他拖过后腿,绝不会在不该生病时病来如山倒。公子幽的这一病,众说纷纭,周国宫中来的仆从都心知肚明,公子为了阁楼上的素女姑娘,已经连着多日夜不能寐了,再加上寒风侵体,白日里出城跑马出了热汗也不能及时清理,这一病看起来是竟像是理所应当的。
姬幽这一病,晋侯立马把目光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无暇再理会兰章宫的混账玩意。
于是,公子长庚便顺理成章地派出良,用马车把屈颂接到自己的宫里来。
晌午过后是半天的课业教习,教习完毕之后,屈颂等了一会儿,知道长庚大约不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放走,果然,他又干脆说,天色已晚,让她留下来用晚膳。
晚膳没有了蟹黄豆腐,屈颂吃得还算是满足。公子长庚近来虽然喜欢对人动手动脚的,但饮食上,以及平素里处理公务的时候,都是秉持着晋人严谨而优雅的风度,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
饱饭之后,他好整以暇地侧身凭案,让人置备热汤。
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放走屈颂的意思。
屈颂脸热无比,早已生了离意,恨不得立即转身便走。
她看向长庚,正要出声,长庚却挥了挥手,“等会,吾沐汤之后,还有事要说。”
于是屈颂只能干干地在这儿等着,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诺。
须臾,宫人们把长庚要的热汤搬了进来,就在寝殿的锦屏之后。
锦屏上用墨笔绘着一幅山水,热雾氤氲而出,穿透丝织经纬一缕一缕地钻出来,把整幅屏面晕出一种极为朦胧神秘的意味,仿佛极其悠远。
但公子长庚弄出来的一阵一阵的水声却并不悠远,甚至很快便把屈颂拉回了现实。
她愈发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公子长庚像是故意的一样,把他沐浴的水声弄得也太清楚了一些,屈颂隔得不太远,也不太敢看,双臂交错着搭在膝上,一动不动地垂着螓首,只是脑中不可避免地会想到一些画面。
锦屏之后传来男人低沉惑人的嗓音,带着愉悦的笑:“水冷了,你把置外头的一桶水给吾提进来。”
屈颂心脏一抖,微微咬唇,“公子,我找宫婢来为公子效劳。”
长庚又是一笑:“宫婢?那怕是不合适,你不介意她们看光吾之肉.体?”
屈颂的心脏更是发抖,“那,我让良进来服侍公子。”
“良也算是男人吧,”锦屏后传来一道手臂出水的声音,啪嗒啪嗒的大片水溅落在地的声音,丝绢之后,模糊可见男人单臂撑着汤桶,下颌就压在手背之上,屈颂看也不敢看,听也不敢听,忍不住分神了片刻,长庚又说道,“你不介意男人服侍吾,那么——”
屈颂早听出来了,他是故意的!
他太为难人了。
屈颂可以说一点都不介意么?她是真的完全都不介意,他身为公子,岂能没有人服侍过他,看过他的身体,可明显公子长庚不要听这个回答,这个回答会让他生气。
她把心头微火压了下去,强自忍着,走到了锦屏前,把滚烫的一桶热水拎了起来,双眼一闭,迈步走向了屏风之后。
“睁眼。”
公子长庚命令道。
屈颂没有睁开。
他又道:“你举着一桶热水,倒在吾身上,烫坏了吾的皮囊,如何赔罪?”
话音一落,屈颂紧紧闭着的双眼倏地睁开了,跟着便怔住了。
长庚坐在冒着热雾的水里,双臂扶沿,长发半落水中,浑身不着片缕,场面极端香艳。
在这之前,屈颂见过师兄赤膊上身,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是极其凌厉的,但公子长庚似乎比之尤甚。
屈颂的脸被热气熏得一片火热,再也无法移开眼睛了。
长庚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欣赏了会儿,才出声提醒:“让你兑水,你要冻死吾?”
屈颂忙不迭反应过来,把手里的水桶拎起,搁在汤桶旁,倾斜下来,倒了半桶,公子长庚说够了,她才罢手,浑浑噩噩地把手里的桶收了回来,抬眸,只见长庚坐在浴桶里笑着看着自己,她耳颊发烫,鲜红欲滴,慌张地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公子长庚的笑声更愉悦了,低低地,几乎要把她的耳鼓震裂般,不住地在她的脑中回响着。
又是片刻之后,他的笑声停了下来,认真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吾极坏极坏,极其下流?”
屈颂哪里敢这么说,就算她心里真的这么认为。
没听到她的声音,长庚还以为她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了,又回过了头看向她所在的位置,锦屏之后人影绰绰,人还在,乖乖地站在后头,手中拎着一只桶,像完全感觉不到重似的一动不动。不会是真生他的气了?长庚心里一凛,立马也无心泡澡了,从浴桶里站起迈了出来,拿干毛巾胡乱往身上一擦,并套上了衣裤走了出来。
屈颂好不容易才终于把自己的呼吸平复,她背着身弯腰把木桶放下,木桶才“咚”地一声着地,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双臂膀,把她紧紧箍住了,屈颂呼吸一急,顿时乱了心跳,“公、公子。”
长庚的双臂长而有力,骨肉匀亭,臂力完全不输给昆仑奴,一旦把一个人抱着,那个人是决无可能挣开的,因此屈颂也就没有挣开。
“公子,你放了我,我要回去了。”
长庚偏不肯放,侧脸看着她。
“不是说只要不给名分,在娶妻之前,你就任吾为所欲为?假话?骗吾?”
屈颂无奈至极,她真不知,一向自持的自己,为何就贪恋着这种如朝露闪电般不能长久的一点欢愉,像是饮鸩止渴,完全不能自已。就像是现在,理智不断地挣扎着,可也就如同蚍蜉撼树,很快要被拖到深渊里去了。
她吐了口气,“不是的。”
长庚又发出了一声笑。
“你让吾抱会儿,舒服了就放你走。”
屈颂很想说一句他真是个无赖,仗势欺人。
但她不敢顶撞公子长庚。
他情到浓时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但她却必须要时时刻刻都记着,虽清醒,但也痛苦。
过了一会儿,她还没等到公子长庚松绑,于是小心问道:“公子,舒服了吗?”
“没。”
长庚闭着眼睛,嘴唇不住地蹭着她的耳垂。
“你这小儿,为何发肤幽香?”
屈颂顿时就被撩拨得面红耳赤,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话,耳后就宛如着火了一般。
又隔了小会儿,屈颂无法忍耐了,她再度出声:“公子,好了么?”
长庚说道:“还没,忍忍。”
等这个可人的小东西一走,他就必须回到自己的公务当中,那些繁重的公文长庚倦怠去批阅,要是整晚都能拥着一只香喷喷的小东西,那会比对着公文通宵达旦更令人愉悦,只是想想都感到愉悦。
可是终究还是要放她走的,又过了片刻,屈颂已经臂膀酸麻了,实在没办法,把实情相告,长庚知道留不住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了她走。
她踏出碧幽殿后老久,他还站在高阁上看着她消失在廊庑之间的瘦小身影……
长庚叹了一声,踱回来,坐在自己的案几之后,开始批阅公文。
他时而为此耽搁到子夜才入睡,良伺候周到,掐着二更时给公子长庚送来了宵夜。
长庚看了一眼,又是鹿茸、枸杞等物混杂在一锅清汤之中,他厌恶那锅弥漫着药味的鸡汤,忽然不想食。但是,他往锅里翻了翻,慢慢拧起了眉——这怎么好像都是壮阳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良:我是用心良苦啊,在外边吹冷风听壁脚的我容易吗?好不容易听出来了公子和屈先生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