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母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把那帮老苍蝇赶走以后,就开门进去了。

这一边的池父,嘴唇紧闭,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严肃又冷峻。

季时禹偷瞟了池父一眼,许久,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也许,您可以考虑去学跳舞,我?听说?岳母很喜欢跳舞,很多?人都?争当岳母的舞伴,您熟人熟事的,努力竞争一下?上?岗,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五月了。

赵一洋夫妇抱怨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于是休息日,季时禹和池怀音一起去赵家玩。

季时禹开着车,池怀音坐在副驾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季时禹问。

“我?爸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去学跳舞了。”池怀音对于池父这个变化,实在感到诧异,毕竟池父这一生刻板严肃,除了学术上?的研究,从没见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池怀音有些担心:“该不是离了婚,就性情大变了吧?”

池怀音无奈地说?:“我?怎么觉得,我?爸妈现在完全是两个叛逆的老人呢?”

季时禹的视线落在路面上?,平稳地握着方向盘,想到池父,突然觉得这老头?还挺有趣。半晌笑了笑,对池怀音说?:“你啊,就别管这事了。”

“为什么?”

“他也没几年就要退休了,有点爱好也好。”季时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不定就成老年舞王了。”

“……”

*****

赵一洋的女儿不到一岁,让人搀扶着已?经能走几步了,会说?单字,让她喊“叔叔”,她喊成“酥”。

平时在单位里?总是黑着一张脸的季时禹,对赵一洋的孩子倒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喜爱,从看到她开始,就一直在一旁逗着孩子,也顾不上?和人家夫妻俩说?说?话。

江甜带孩子已?经带得很怨气了,季时禹愿意玩孩子,她也乐得清闲,拉着池怀音说?话。

“你们那房子装好了吗?”

“装好了。”

“准备哪个大酒店办啊?”

池怀音说?起人生大事,倒是有些茫然:“最近半年实在太忙了,团队在研发铅酸电池,哪有空?”

江甜看了池怀音一眼,觉得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恬淡简单的气质,还和学生时代差不多?。

想到这么多?年以来发生的事,江甜也有些感慨。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江甜笑笑说?:“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去年小宝还在我?肚子里?,今年她都?快可以走了。”

池怀音也笑:“是啊,真?的觉得每次看她,都?不一样?。”

“说?实话,你就这么跟着季时禹,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嗯?”

江甜想到池怀音这一路,也有些心疼:“我?一直都?觉得季时禹配不上?你。”江甜撇撇嘴:“说?真?的,要不是他给我?们先买了房子,让我?们先结了婚,我?这拿人手软,肯定反对到底。”

池怀音没想到江甜还这么不平,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没有那么差吧?”

“怎么不差呢?天天让我?们家赵一洋加班,赚了钱也不说?多?分点,又投进厂里?做这做那。完全搞不懂他想怎么样?。”

池怀音笑笑:“长河如果能成为大集团,眼前的就只是小利益。他也是想要寻求更大的发展。”

“切,不说?工作,他在感情的事上?也不合格啊。他学生时代死心眼喜欢那个钟什么的,后来和你在一块,也不会心疼人,本来你们分手了,我?还想,你能找个好男人过日子,结果他又死缠烂打,把你追回来了。

江甜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细长的手指点在池怀音的额头?上?:“你啊,就是被那张小白脸给骗了,男人要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还招蜂引蝶的。你看我?,就找个丑男,放心。”

江甜说?完,她嘴里?的“丑男”一脸炭色地抱着女儿走了过来。

“你他妈说?谁丑男?”

江甜过去接过自家女儿,看都?没有看赵一洋一眼:“丑男自己心里?没数啊?”

赵一洋真?是气都?要被江甜给气死了,虽说?他不是校草级别,长相?也绝对算不上?一个“丑”字,学生时代,他也算是清秀少年一枚,和季时禹一起打篮球,也还是有些小姑娘围观。就是自家爱人,整个审美都?有点问题,天天攻击他。

“你给我?说?说?,我?哪里?丑了?”

江甜低头?看了宝贝女儿一眼,冷嗤了一声:“女儿眉毛鼻子脸型都?像我?,多?好看,可怜的,就是一双眼睛,遗传了你的单眼皮。”

“单眼皮怎么了?”

“……”

眼见着两人要掐起来,池怀音拉着季时禹就走,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着天,池怀音突然想起江甜的话,当笑话一样?说?给季时禹听。

季时禹没想到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被江甜一顿批判,还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半晌只挤出一句。

“她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呢?”

……

想到赵一洋夫妻,季时禹就忍不住感慨:“夫妻俩都?挺莫名其妙的,生的个女儿倒真?是可爱啊。”季时禹说?:“赵一洋那长相?,倒是也没拖太多?后腿。”

“人赵一洋长得挺好看的,就你和江甜,成天的针对人家。”

“以后我?们的女儿,一定好好地照顾。你想想,长得太好看了,估计学生时代,好多?臭小子要惦记。”

“孩子都?没有,你都?想那么远了。”

“这叫未雨绸缪。”季时禹一脸认真?:“不行,我?得多?赚点钱,以后给我?女儿请个保镖。”

“……神经了。”

*******

八个多?月的研发和测试,长河电池溪山分部终于突破了技术瓶颈,季时禹和何冬带着技术人员驻厂研发攻关?,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终于研发出了“阀控式铅酸电池”。

电池是研发出来了,销路又成了问题。

长河是做电子产品电池出身的,在镍镉电池和锂电池的市场里?名气很响,但是铅酸电池,他们又回到了蹒跚学步的时候。

就在长河的团队都?很犹豫的时候,溪山分部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厉言修。

当初和厉言修的宏诚汽车一起抢溪山电池厂,最后长河电池峰回路转地获得了溪山电池厂。厉言修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是眼看着要到手的东西没得到,谁能舒服?

厉言修来的时候,是季时禹亲自接待的。

其实两人也因?为池怀音见了好几次了,彼此虽然很礼貌地握手、自我?介绍,但是无形迸发的电光火花,还是能让人看出两个之间隐隐的敌意。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才符合常理?。

厉言修穿着一身西装,崭新锃亮的皮鞋踩在溪山分部有些残破的地面上?,染了一些灰。

季时禹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工作服,身上?的汗衫还是穿了好几年的,领口都?被洗得有些变形了。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自卑感,在西装革履的厉言修面前,也没有矮一头?的感觉。

他一直负手而立,和厉言修说?着话。

“你会来谈合作,我?确实很意外。”

厉言修的态度很寻常,没有带太多?的个人情绪:“很久以前,有个长辈对我?说?过四?个字‘时不待我?’,所以我?做事情,一直都?很快。机会就像河流里?的鱼,看着很多?,如果不赶紧抓,下?一刻溜去哪里?,谁知道?”

季时禹笑了笑,倒是很赞同他的观点。

自92年南巡之后,很多?政策都?向森城倾斜,创业的人多?如牛毛,成功的比例却很有限。

全国?都?用84年森城的那栋国?贸大厦来形容森城的发展速度。

几个月的时间就拔地而起,迅速成为地标。

可不就像森城在整个中国?一样?。

“现在的森城被人称为‘创业热土’,你我?都?算在这热土上?找到了一片天地了。”厉言修微微低着头?说?道:“现在这个机会,对我?,对你,是相?互的。”

厉言修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些话,季时禹没有回答任何。

许久,他与?他握手,淡淡回答:“容我?考虑。”

……

对于要不要和宏诚汽车做生意,长河电池的众人持有不同的观点。

主要的分歧在季时禹和其余的所有人。

情敌抛来的橄榄枝,季时禹自然诸多?考虑,不愿意接受。

但是赵一洋却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我?们握有成本比较低的汽车蓄电池,他们的国?产汽车要在进口汽车里?打出一片天来,我?们的电池其实很关?键,可以为他们降低不少成本。简单地说?,现在我?们成了主动?方,合作起来多?有面子?情敌的钱不赚是不是傻?”

赵一洋的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池怀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有什么情敌,厉言修那么优秀,不会在我?这里?纠结的。”

周继云偷瞟了季时禹一眼,又作死地说?了一句:“季总不自信吧,怕和他们做生意,以后你经常要和厉言修打交道。毕竟这世上?有一句话不是说?的好么?‘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脚挖不到’。”

季时禹:“……”

池怀音:“……”

不和他们扯淡,季时禹认真?地分析道:“森城之所以能发展这么迅速,我?认为,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靠近港城,尤其是港城回归以后。我?们作为离港城最近的城市,能得到很多?的合作发展机会。”

“这几年发展得最快的罗河区,不仅是国?贸大厦在那里?,更重要的原因?,是罗河口岸是通往港城的重要口岸。”季时禹皱着眉头?,仿佛没有带着任何私心:“我?认为,我?们现在发展的策略,应该是挺进港城。以港城为跳板,向全世界辐射。”

见大家都?不说?话,季时禹顿了顿声:“我?知道,你们更多?的事看到眼前的利益,短期内,我?们和宏诚汽车合作,确实可以赚到一笔钱,但是长远来说?,我?们应该和港城建立密切的联系,因?为港城驻扎着全世界几个最大的投资集团的分部。长河电池最后要达到什么成就?”

季时禹用钢笔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两声响。

“是上?市。”

……

虽然整个团队都?赞成接下?宏诚汽车的订单,但是最后的决策人是季时禹。他不肯点头?,谁也没法去签这个订单。

至于他说?的港城寻求发展合作,这可真?是为难了赵一洋,跑断了腿,也没什么进展。

就在大家都?有些没有头?绪的时候,港城却出了一件大事。

大家都?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1998年六月,索罗斯以及支持他的国?际对冲基金巨头?写2000亿港币资产,开始做空港股港币。

索罗斯拆借港币的同时,借机做空恒指期货,小试牛刀三次之后,恒指已?经从97年八月的17000点,跌到了98年七月的8000点。

八月,索罗斯最后一击,要打垮港城的外汇储备系统。

那时港城最高行政官临危不乱,立下?生死状,“保不住港城,我?以死谢罪”。

在人心惶惶,自身难保的时候,港城哪还有什么资本公司愿意投资长河。

一时之间,溪山分部的铅酸电池生产线陷入停摆状态。

季时禹到这份上?还不发声,赵一洋气得和他拍桌子大吵。

他指着季时禹的鼻子发脾气:“老季,这事我?真?的不得不骂你了!溪山分部招了几百工人,要花多?少钱养活,你心里?没数吗?再这样?下?去,本部的利润都?要贴进溪山分部了!阀控式铅酸电池也研究出来了,不投产的话算个什么东西?你不是森城有色金属院的工程师了,不是研究个东西发发论文就可以了,我?们有大几千号人要养活,你脑子清醒一点行不行?”

赵一洋背着手,焦急地在季时禹的办公桌前转来转去。

“这三个月,宏诚汽车的销量又创新高,他们的电池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为什么不合作?”

季时禹的手攥紧了钢笔:“港城的金融危机总会过去。”

“还港城,幸好当时没有港城的公司合作,融资是多?大的事,股权依稀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这么可怕的金融危机,别说?投资了,厂都?要被被人卖了去救急!”

赵一洋说?的一切,季时禹都?比他更清楚,作为长河的决策人,他比任何人都?在乎长河的未来。

为什么不和厉言修合作。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季时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出去,我?要想一想。”

赵一洋都?这样?了,季时禹还不肯点头?,他气得恨不得要把季时禹的办公桌都?掀了。

赵一洋刚走,池怀音就进来了。

季时禹背对着办公桌,透过墙后那扇小窗看着窗外,也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怀音走过去的时候,季时禹正?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百叶窗进入办公室内,落在他起伏的五官之上?,光影一条一道,像一幅画一样?静谧。

池怀音双手扶着季时禹的肩膀,半晌,开始一下?一下?地按着。

港城金融危机发生以来,他没有一天睡得好。

他也知道,现在停摆的溪山分部是个大问题。

整个南省只有宏诚汽车一家汽车公司拥有国?家许可的生产资质,他们别无选择。除非得到港城资本企业的融资,一跃而起,能和国?际企业做生意。

如今港城金融危机,自然是逼得季时禹必须和厉言修做生意。

可这原本是他不愿意的事。

池怀音给季时禹按摩着肩膀,最后被季时禹握住了手。

他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中带着疲惫:“你也觉得,我?该签吗?”

池怀音温柔地笑了笑。

“你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但是合作是双方的,他是找我?们订购电池,怎么说?也是我?们赚,没有任何理?由会出问题。”

她摸了摸季时禹的耳朵:“你有时候很大胆,怎么有时候又变得很胆小了呢?”

季时禹缓缓睁开眼睛,许久,一字一顿地说?道:“从前我?一无所有,怎么闯都?不害怕,大不了从头?再来。”

“可是如今,我?拥有了这么多?,突然就变得害怕失去了。”

他淡淡回过头?问池怀音:“那个姓厉的,是个谦谦君子,对吧?”

池怀音被他这个问题问到了,几乎本能回答:“当然。”

季时禹乜了池怀音一眼,酸溜溜地说?:“回答得倒是快。”

池怀音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你钓鱼执法啊?”

作者有话要说:【老丈人小剧场】

季时禹去给高冷儿子开家长会,结果走错了年级的事,引得全家□□。

尤其老丈人,吐槽得可凶了,愣是一点都没季时禹面子的。

岳母大人听不下去了,反驳了一句:你就大哥别说二哥了,以前你也糊涂得很。

老丈人:我怎么糊涂了?

岳母大人:怀音当时被医生抱去检查,检查完毕,医生让你给孩子喂奶,你拿着奶瓶子,把别人的姑娘喂得饱饱的。等医生把怀音送回来,她饿得哇哇大哭的,你怎么就失忆了?

老丈人:咳咳,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

岳母大人:哼。

季时禹:嘿嘿。

老丈人一个眼神过来,季时禹立刻收起了笑容:“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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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感冒了,确实非常不舒服,写到一半好几次想不更了,坚持下来,还是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