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梨心头有些许疑惑,却并未就这个话题伸展。

因为她看出宁歆子只是随口一提,若是追问反倒显得太过迫切,何况她大概能够猜出宁歆子为什么会这么说。

能获得陆先生青睐的人,哪个不是运气够好?

所以她只淡然勾唇,有种闲适的宠辱不惊之感。

郁梨非常清楚,在大部分没有把握的场合里,少说话,保持微笑,就是最好的社交方式。

这种行为也俗称为装模作样。

不过在她看来,好用就行。

宁歆子也就不说题外话,只和她沟通网剧的宣传方式了。

询问过郁梨诸多看法之后,她当即拍板决定:“我明天就叫法务把上回的合同改一改发你,有什么要改的再沟通。那家公司,我是真不想跟他们合作了。”

郁梨微笑点头:“好,明天我会去跟进。”

宁歆子显然不是个磨叽的人,谈事很爽快,费用方面更是给的大方,只是粗略谈过,郁梨就很确定老板会非常乐意接下这个项目。

如今宣传公司的时景也并不好,大头都被瓜分完毕,郁梨所在公司也就能捡别人剩下的一点儿汤汤水水。

郁梨的老板早先是做企业宣传起家,自己开了公司之后什么都接,甭管网络营销还是广告宣传,各种电视电影歌曲宣传也都能做,反正这东西万变不离其宗。

不过之前他们公司还能接到一些小型网络大电影或者网剧的单子,随着之前轰轰烈烈的税务严打,整个影视圈低迷,所有项目投资缩水,宣传费用自然也跟着减少,能喂饱的自然不包括郁梨所在的这种超小型公司了。

因此宁歆子这个单子绝对是雪中送炭。

当然不管内心有多么期盼这次合作的完成,郁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硬生生摆出一副这次合作可有可无的架势。

宁歆子还就吃这一套。

这会儿能谈的差不多都完成之后,宁歆子看了眼不远处的角落说:“刚刚陆先生都瞄你好几眼了,我得赶紧把你还回去。”

郁梨就笑:“我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能被你拐走了。”

“不,他这会儿肯定特别防着我。”

“嗯?”

宁歆子露出个特别少女的笑容:“因为我是双啊。”

郁梨:“……哦。”

郁梨很快就重新坐回了陆深晏的身旁,他伸手轻扣住郁梨的腰,那里的细韧娇嫩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似的,动作却很有分寸。

“谈完了?”

“嗯,谈好了。”

陆深晏笑看着她:“看来收获不小。”

郁梨就顺着杆子往下:“托您的福。”

“还学会客气了。”

他另一侧的赫景珉探出脑袋来:“郁梨,我和你说,你别看他斯文正经,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以后小心提防着他。”

郁梨就想,该吃的也都吃完了,至于那骨头吐不吐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陆深晏对赫景珉的话多有了不满:“你能不能学聪明一点。”

“我怎么不聪明了?”

“这个时候你在这儿碍事,却毫不所知,这还叫聪明?”

换句话说,他现在当了电灯泡。

赫景珉听出自己被嘲讽了,当下站起身找人拼酒,也不管他们在这里做些什么。

他过去人堆里的时候还报复心极强地说了句:“你们今晚都别再去打扰陆深晏,他今时不同往日,已经学会了重色轻友。”

陆深晏摇头:“没大没小。”

郁梨看着好奇,还没来得及问,陆深晏就已经主动解释。

“他是我太外婆那边的外孙。”

这要算起来,的确是血缘关系淡薄。

不过好歹也沾亲带故。

“才刚过二十,小朋友一个。”

郁梨判断正确,不由带着点嘚瑟:“我就猜他挺年轻的。”

陆深晏目光沉黑,有些蛊惑般地说:“你这么会猜,不如猜猜我的。”

真到了这个时刻,郁梨反倒没那么大胆了。

陆深晏像此刻一般放松的时候,气质如沉木,不显锋芒,只在偶尔的神色流转间,有他往常那种逼人的强势傲然。

没办法,这人眉目就足够凉薄,任凭怎么收敛,都还是教人心生惧意。

所以郁梨很难去判断,他如今年纪。

又或者是别人对他的态度过于毕恭毕敬,无形中,就让郁梨觉得,他怎么样也是历经千帆、身经百战。

再加上郁梨自己都二十七了,现在的人只要生活还算平稳,都不会太显年纪,她虽然也没有宁歆子那种少女气息了,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她没几年就要快步入三十大关。

非要装嫩,也能骗人说她才二十二三。

所以陆深晏的年纪,真不好猜。

在郁梨心底,以为陆深晏如今或许已将近不惑。

看郁梨眉心都蹙起来,一副很难猜的样子,陆深晏捏捏她的鼻子,干脆自己给了答案:“我夏天刚过了三十四岁生日。”

郁梨是真的有点没想到。

不过也不觉奇怪,陆深晏融合了许多种特质,所以说他在哪个年纪都不会有任何的违和。

比她预计的,要年轻了好几岁。

这时候耳边响着的仍旧是靡靡之音,郁梨看着陆深晏在偶尔变换灯光下有着不同吸引力的脸,有些冲动地开口:“你那天走的时候,有一套衣服留在我家了,你还……穿吗?”

在成年人的来往当中,这类话语便是最直白的邀请。

所以尽管郁梨努力保持平静,也在陆深晏含着几分戏谑的目光里红了耳廓。

那套正装被郁梨发现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已经被一月踩上了好几个脚印。

只从剪裁和面料当中就能够判断这是怎样昂贵的高级定制,郁梨不确定陆深晏是否还会稀罕那套衣服,但也专程送去了她所知最好的打理西装的地方。

光是清洗费都花了郁梨将近四位数。

在她看来简直就是黑心生意。

可她给钱还给的特别爽快。

*

陆深晏的视线在郁梨脸上缓缓游移,停在了她精致小巧的耳垂上,那里已经变成了脂色一片。

他逐渐靠近,在郁梨眼里就像是慢动作一样,让她清晰感受到他气息的弥漫。

“郁梨,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故意把那套衣服留在你家,好找下一个去你们那里的借口?”

他略微沙哑的音色盘旋环绕,这下郁梨身上红着的,就不只是耳垂了。

她也再次领略,陆深晏实在是各种高手,轻易就让她缴械投降。

*

那套衣服还是放在了郁梨这里,没有被带走。

但陆深晏之后几天都在郁梨家里留宿,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家里实在不怎么宽敞,也不够精致。

有些屈就了陆深晏。

但他也始终没有提出别的要求,那么恰到好处地维护着她内心的自尊。

就像是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若是陆深晏迫不及待把她往他的地盘上带,她可能会像猫科动物进到陌生领地时的警惕一样,充满防备。

尽管他们如今的关系,陆深晏或许并不需要进行这些考虑。

不是恋人,也没有任何金钱利益交易,更像是两个搭伙凑伴的寂寞男女,刚好有了需求,又能满足彼此。

郁梨一边把新的策划案发给宁歆子的工作人员,一边偷瞄坐在沙发上逗猫的陆深晏。

他今天刚应酬结束,又到了郁梨这儿来,而且也没再急着忙别的工作,居然那么有闲心地陪着一月玩起了逗猫棒。

一月已经彻底熟悉了这个陌生人身上的气味,将陆深晏当成了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不再惧怕逃避。

连警惕性那么强的猫儿都投降了,更别说人。

“陆先生……”

“嗯?”陆深晏好整以暇看向郁梨,“忙完了?”

“方案已经发过去了……”

“那过来,我抱抱你。”

郁梨很听话的朝他走过去,随即被揽过腰拉到了陆深晏怀里,跨坐在他腿上。

他身上有点酒气,是一种并不刺鼻的麦芽香。

“还是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陆深晏埋在郁梨颈侧轻嗅。

发出喟叹。

“你的也挺好闻的……”

“今天他们全部开的茅台,我很讨厌喝白的。”陆深晏这幅语气,竟然像是在抱怨。

郁梨心立马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够面对陆深晏的抱怨无动于衷。

一定没有。

“陆先生。”

郁梨斟酌着开口。

“嗯?”

“你在我这里会不方便吗?你需要的时候,我其实可以……去你那里。”郁梨说出这话很艰难,但也鼓足了勇气。

她并不想让他认为她是为了有利可图。

或者得到一个登堂入室的机会。

别人面前,郁梨定是一个悲喜淡然,成熟有气场的职业女性。

但在陆深晏这里,好像浑身棱角都会莫名其妙的被泡软。

陆深晏抬了头,墨黑瞳孔依旧深不见底。

“我需要的时候才去吗?”陆深晏唇边笑意蔓延,“我还等着你什么时候说,干脆搬去我那里。”

……怎么有种,一切尽在他掌握的,被算计感?

可也来不及后悔了。

“我这里还有大半年的合约,不住怪可惜的,但你叫我的时候,我肯定愿意去你那里。”

郁梨倒是还坚守着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