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寝宫里,刚用过膳的张君雅正在饮茶,永竺则在一旁细数江小白的罪状。数完之后,张君雅仍是没什么反应,永竺不解地问道:“殿下,为何不把江小白抓回来?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张君雅举着茶杯轻轻吹开腾起的热气,又放回桌上,说道:“先从府里查查看吧。”

永竺越发困惑:“直接审江小白不是最省事的吗?她可是主谋啊。”

张君雅默然沉思了片刻,说道:“皇城司正在查她,我若在这时候从中阻拦,难免又要让皇姐多心了。”

“哦……”永竺眨着眼睛,缓缓点头,似乎明白了那么一丁点。

张君雅又道:“再者,我也很想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永竺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她一肚子坏水,能有什么好事?”

这时,一名身着深灰色劲装的女子匆匆走了进来,向张君雅禀报方才在偏僻小巷中所见的那一幕,还带回了半串糖葫芦。

“此时江小白应该已经到了李府。”

张君雅不说话,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永竺在旁忿忿地说道:“这李灵芝也真是目中无人!她自己还是候选人呢,居然暗中搞这些伎俩,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

前来禀报的女子是长公主府暗卫香香,负责带人日夜监视江小白。香香问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安排营救?”

“救她做什么?”张君雅反问。

香香想起外面那些传言,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想来长公主是绝不会出手去救江小白了。她低下头看着手中半串糖葫芦,眸色黯然,轻轻叹道:“唉,可惜了。”

张君雅指着那半串糖葫芦问道:“你带这个回来做什么?”

香香瞥了瞥张君雅,答道:“属下是担心,江小白若是折在了李府,这便是她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理应交给她的家人。”

张君雅颇有些无语,淡淡说了句:“李灵芝还没这个胆量。”

“可是……”香香顿了顿,神色越发不忍,“听说李灵芝这丫头十分善妒,曾经把一个容貌胜过她的女子用刀划花了脸。”

张君雅沉默片刻,漫不经心地又抿了一口茶,问道:“那又如何?”

香香道:“李灵芝或许不会对江小白下杀手,可属下担心……江小白进了李府,她那张脸多半是保不住了。”

永竺接过话来:“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四处散播谣言诋毁殿下?不赐她死罪已是便宜她了。”

香香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轻轻叹了一声:“可惜啊,可惜……”

“你若实在觉得可惜,就自己去救吧。”张君雅轻轻晃着手中的茶盏,神情依旧是冷淡如初,甚至有几分嗔怪之意。

香香也自知今日有些逾矩,连忙跪了下来。“属下只是见美人落难,于心不忍。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张君雅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

香香不敢再多说什么,行礼告辞而去。但她才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张君雅的声音:“回来。”

香香心中一喜,连忙折返,向张君雅抱拳道:“殿下有何吩咐?”

张君雅慢慢放下茶盏,随意地抬了抬手,说道:“去瞧瞧后院的鹅喂了没有。”

“是。”香香满脸失望,缓缓躬身行礼。

却听张君雅又道:“顺便……把甄楠叫进来。”

香香抬眼瞧着张君雅,渐渐面露喜色,长公主要向甄侍卫长交代的任务,一向都是极其要紧或是隐秘之事。若是要潜入李府救人,而又不被人察觉身份的话,这差事自然非甄楠莫属。她舒了口气,躬身道:“属下领命!”

这时的李府和往常一样,内院热热闹闹,一大家子在庭院里赏灯乘凉,外围的偏院则是连个人影也难见着。江小白被带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偏院,关在一间小屋里,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此次绑架的主谋——李灵芝。

头上罩着的麻袋终于被取走,江小白一眼就看见李灵芝站在跟前。李灵芝生了一张水灵的面孔,却一点也不讨喜,她看人的眼神,总让人以为对方欠了李家几辈子的债,尤其在看见江小白的脸之后,她眼中的阴郁仿佛快要滴了出来。

“知道我是谁吗?”李灵芝气呼呼地问道。

江小白装作毫不知情,缓缓摇了摇头。

李灵芝微微仰起头,说道:“告诉你,我爹是忠武将军,水师统领,我大伯是吏部主事,我姑丈是……”

“原来是灵芝姐姐!”江小白兴奋地打断了李灵芝的话,“我从初试之后就开始留意你了,我听说李家千金貌美如花,又知书识礼,是此次大选最有希望夺魁的人。没想到竟能在这见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咳咳……”李灵芝的嚣张气焰顿时散去了一半,剩下的狠话也被堵了回去,毕竟谁不喜欢听恭维之辞?

江小白也不管自己手脚还被捆着,站起来凑近了去看李灵芝,口中抱怨道:“哎,都怪这屋子里灯太暗了,刚刚我都没认出来。”

李灵芝忽然回过神来,对江小白厉喝:“你给我坐下!”

旁边等候的两名护卫立刻上前,把江小白按回椅子上坐下。江小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李灵芝,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

李灵芝自然不会心软,尤其是面对容貌胜过她的人,只会令她恨得牙痒痒。然而刚刚才被江小白夸了一顿,这时候威胁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她抬手指着江小白,神情颇有几分尴尬:“那个……你听着,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做,我绝不为难你。”

江小白眼中透着一丝期待。“灵芝姐姐要我做什么?”

李灵芝对身旁的护卫勾了勾手指,护卫便将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端来,放在书案上,另一名护卫则解开捆住江小白的绳子,押着她坐到了书案前。李灵芝指着江小白面前铺开的纸张,说道:“给你哥哥写封信,让他退出大选。”

“好啊!”江小白心里是实实在在地高兴,恨不得立刻就把信写好送出去。

李灵芝站在一旁斜睨着江小白,心中忿忿不平道:“哼,你该庆幸参加大选的是你哥,而不是你,否则你这张脸早就被我划烂了。”

没过多久,江小白就写完了第一封亲笔信,然而她太过兴奋,以至于信中语气半点也不像是受人要挟。

“灵芝姐姐邀我到府中作客……什么乱七八糟的!”李灵芝一恼,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重写!我念什么,你写什么。”

“哦,哦。”江小白乖巧地点点头,又认认真真拿起笔。

如此,李灵芝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江小白的亲笔信,而江小白则在李府偏院里舒舒服服住了一晚。

除了不能出这间屋子外,别的倒也没什么束缚。李灵芝派人给她送来的饭菜竟还不赖,还附带了水果和点心。实在是因为李家拿不出更差的食物了,府里连下人平日吃的果蔬也是寻常百姓买不起的,对付江小白也只能将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