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你能不能不怕我。”

唐徽音听后有些许惊讶后的呆滞,说不上是哪一种感觉袭上心口,若偏要形容,或许是从他口中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柔柔的捏住一般。

那一瞬间,她的呼吸堵在鼻腔,微微酸涩与闷痛感交织缠绕着她。

小包厢里隔音效果不错,外头的喧嚣被隔绝在这扇门之后,里头只余沙发上的男人浅浅的呼吸声。

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不论内外都是被上帝一并精心修饰过的,否则,他一个醉酒的大男人怎会安静的像个乖宝宝,丝毫没有醉酒后的丑态。

唐徽音家中有三个男人,老爸和两个哥哥醉酒后的粗糙形态她是见惯了的,耍酒疯倒不至于,可胡言乱语,睡时鼾声连天却也不可避免。

但到了季北这,怎就是这样一副安静的睡颜。

她觉得新奇,在没有丝毫睡意的夜晚,静静的看了季北好久。

……

是不是醉生梦死的娱乐场所都不需要有窗?因为人们来到这里大多寻求释放,黑夜白昼无所谓颠倒。

唐徽音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眼时,包厢里的灯光已被调到最暗,因为没有窗户,她根本无法凭借外界的光明程度判断时间早晚。

她揉着眼睛和僵硬的脖颈从沙发上起身,随着她的动作,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从她身上滑下去,弯腰拾起来放在一旁,稍一侧目,却见到沙发的另一端,季北头枕着沙发扶手,双臂环胸的姿势闭目沉睡着。

他后来有醒过?睡觉的位置换了,那她身上的衣服应当也是季北盖上去的。

她做这番猜想,随手拿过背包,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早晨六点钟,她应该早些回学校,好好洗漱一番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身上的这件行头,沾染了火锅的气味,其中还掺杂着若有似无的酒气,想必是在这个包厢待得太久,才染上的味道。

她悄声拿起包,蹑手蹑脚走至沙发另一端,将西装外套小心翼翼盖在季北身上,然后正准备走,季北却恍然睁开眼,一副稍显清醒的模样问:“醒了?”

往外挪动的脚步顿住,她转过身去,对上男人不够清明的眼睛,应了声,“嗯。”

不知何种原因,兴许是昨晚季北的那个拥抱,又或许是她看到了季北最脆弱的一面,那明明是关系极为亲密才可以坦诚相对的一面,才叫她在此刻面对季北时有一些尴尬和不自然。

夜晚过于神奇,总叫人的理智减退几分。

唐徽音想,若是换作现在,她怕是不会选择和季北独处,更不可能答应他那个拥抱的请求。

季北已起身坐正身体,活动下僵硬的脖颈,腕表显示的时间是六点过一刻。

再看向唐徽音,他问:“准备回学校?”

唐徽音点头。

男人起身,将西装外套穿好,说:“走吧,我送你。”

话落,季北已经走至身前,总觉得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唐徽音琢磨不透,就觉得不安,于是下意识的抗拒和季北接近,她悄无声息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故作自然的样子说:“不了,这离我学校不远,我坐地铁就好。”

她疏离的小动作尽数落在季北的眼中,昨夜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悄悄拼凑,他尤其记得那个拥抱的温度,和她身上特有的花木香气。

虽是大醉了一场,可该记得的一点都没忘。

季北先一步推开包厢的门,不容拒绝的说:“我开车送你,一脚油门的事,有你坐地铁的时间回宿舍休息一下不好?”

他已经这样说了,唐徽音再也想不到理由拒绝。

这个时间酒吧里很安静,工作人员都已经下了大夜班回家休息。

季北在前头走,路过舞台时,唐徽音才想起昨日来的主要目的。

她小跑两步追上季北,试探着问:“季北哥,我昨天来好像看到这里的乐队换人了?”

季北前行的脚步稍有停顿,却也没有因此停下来,只用后脑勺与她对话。

“嗯,换人了。”

“是宋池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突然换人啊?”

她不想直白的打探,怕引起误会,可却不知,她这般迂回的问法反倒令人多想。

男人步伐很大,她要小跑着追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结果却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季北脚步生硬的止住,一霎回过头来。

面色是冷的。

唐徽音心里紧跟着一沉。

季北:“你昨天来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件事?怎么,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质问?

她方才哪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质问?

因着昨夜没睡好,现在脑袋里像捣进了浆糊,一时间思路运行不畅,她张了张口,颇有些泄气的样子,“我是听说你把他解雇了,所以才想来问问你,是不是……”

季北莫名就有了火气,都没叫她把话说完,便打断,“是我把他解雇的,你舍不得了?”

唐徽音一瞬间就涨红了脸,胸口里也有了气焰。

说她在质问,分明咄咄逼人的是他才对。

她不过就问了这么两句,还没开口讲正题,他倒是好有风度!

“算了,不同你讲了,你这个人脾气坏的很。”

唐徽音很是气恼,从季北身边走过去,眼见着就要推开酒吧的门,男人却先她一步挡在了门前。

“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他这一句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

可他脸上依旧是一副低沉的表情,唐徽音见了就觉得与他交谈的欲望不大。

只不冷不热的说:“你认为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想解释。”

唐徽音这人性子软,从小就是个胆子没有老鼠大的小怂包,可即便是她这样的,偶尔也有两分倔强性子,发泄的对象,无外乎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俗话说这叫窝里横。

平时乖乖巧巧的,惹毛了倒也会呲一呲尖牙,唬唬人罢了。

季北对她的性子了如指掌,便也觉得她最近对自己倒不似从前那般畏如蛇蝎的模样,偶尔闹闹脾气,或许亦是将他归于“亲近之人”这个行列中?

意识到这些,他心里生出了微妙的欢喜。

面上却滴水不漏,冷静自持的模样。

“你不解释,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故意以威胁的口吻说,可其实心里摆明了就想逗逗她,哪知唐徽音却真信了,她急躁起来,就差跳脚,“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昨晚因为你,我连宿舍都没回,今天你还要让我逃课吗?季北……”

眼见着他抱着肩膀,一派闲散慵懒的样子靠在门边上,颇有几分欣赏她着急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

他不说话,笑着看她,唐徽音气急了。

“你无赖季北,你说过再也不欺负我的。”

季北耸耸肩,纳罕的样子说:“这样就是欺负你了?那以后你岂不是天天都要哭鼻子。”

唐徽音被他言语中的某个关键信息搞的一愣,遂又问:“什么以后,什么天天?”

“没什么……”

唐徽音也无瑕和他深究,她回宿舍还要洗个澡换身衣服,眼看着时间要不够用,她心急的去拉季北的胳膊,可季北那铁块一样的身板,若他自己不想动,以唐徽音这点小力气哪能撼动分毫。

三两下拉拉扯扯,她一个没站稳,反倒被季北给带了过去,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神经突兀的跳动几下,若说昨晚的拥抱尚且算得上有分寸的话,那现在这个,就是实打实的紧贴在一起。

两人的呼吸声心跳声无限接近。

这一幕的发生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饶是季北再淡定,也多少有些慌乱的意味。

唐徽音一下推开他,站直身体。

她尴尬的立在那,想来无非就是一句解释,何苦在这里和他纠缠。

“我听说宋池被解雇后,酒吧的客人被带走了一半,所以才想来问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解雇宋池的,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了你的酒吧生意。”

她说完也不看季北,显然还在生气。

季北却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只不过听过她的解释,他明显比方才还要高兴许多。

“解雇他是因为他私人关系混乱,留在酒吧招三惹四,日后会给酒吧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是因为你,你没必要有心理负担。”

季北这么解释,其实也确实是实情,只不过这实情只占了原因的一半,另一半是他的私心。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也从不做唯利是图的事,对他而言,永远有凌驾于利益之上的东西存在。

只不过,那是他心底的秘密,或许有一天会告诉她。

也或许,要永远藏匿。

他从不需要她的感激。

听他这么解释,唐徽音松口气的同时,还是持有半信半疑的态度,因为如果想要解雇宋池,在什么时间点都可以,怎么这么凑巧,偏偏是她和宋池有了纠葛之后呢?

唐徽音将怀疑的目光递过去,问:“你说的是真的?真不是因为我?”

季北却笑了,“怎么,你希望是因为你?”话落,他又做深思状,“为什么呢?难不成你看上我了,想给自己一个以身相许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