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哒亚想着方才的场面,分不出是辛阿弥心怀情愫手下留情,还是那中原人为辛阿弥放弃大好的扬名机会果断刚毅。

 他虽然和辛阿弥是同级,但武功却差了些,也不怎么敢招惹脾性暴躁的辛阿弥。于是谨慎地问道:“我若是和那人碰见,要不要手下留情?”

 虽然没有明说,但辛阿弥瞬间就明白了未尽之意,气得半死:“留、留…”

 格哒亚:“好嘞!”

 “留什么情!”辛阿弥大怒“给我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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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骨山庄的看台上,司徒令已是目瞪口呆,见着谢虚那修长身影走来,想起方才那幕,虽只露了一手,却显出谢虚极不寻常的武功底蕴。偏偏他不力争便罢,还放弃了这样的好时机,顿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谢兄!你怎么——”

 “我泱泱中原武林,总不好让远道而来的异邦人这样空手而归。”这句话倒不是谢虚说的,而是他旁边双腿并拢挺直坐着,一脸肃然的团子说的。

 谢虚见齐周灵这样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有些好笑,揉了揉他发顶柔软的发:“我回来的快不快?”

 齐周灵顿时脆声道:“快!”

 司徒令:“…”快有什么用!你输了啊!

 他连下擂场比武都有些晕乎乎的,对面还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少侠。也好在司徒令基础功颇好,即便走着神也没让对方翻过身。

 司徒令回来过后,不过一会,又到齐周灵去比武了。

 司徒令还想着这排名果真不靠谱,连这么个小孩都排在他后面——便见齐周灵的对面,是一个身形略微健壮,同样满身银饰的异邦人,顿时担忧起齐周灵那句“不便让其空手而归”的话来。这念头在心头滚了两圈,自然而然便说出来了。

 倒是谢虚失笑地看向他:“…应该不至于被我带坏。”

 毕竟齐周灵这趟要争一个少年天骄之名,不像自己是顺便蹭个光。

 齐周灵一身飒踏长衫,对面的异邦人虽有些眼熟——但在小孩看来,异邦人都长相近似,便也没有多在意。

 他对面的格哒亚却是认出了对面的小孩。

 那个中原人带在身旁的小少年。

 格哒亚还没想清楚,自己是该下狠手还是放水,便见那样貌精雕细琢的少年微眯了眯眼,向前踏出一步。步法诡秘,身影顿时融在暗处,四周悄然寂静无比。格哒亚心中一凛,也收起了轻视的心情,挥袖间放出了几只蛊虫,让那些听话的小东西去寻这步法的破绽。

 那些原先在看台好热闹生事,起哄这好似没断奶的小童也来参加武林盛事的人,一时也都收了调侃之声。

 这样好的身法轻功,依他们的修为…是决计比不上的。

 看台上,司徒令的神情也从担忧至凝重、讶异。他眼见齐周灵轻功卓绝,步法诡秘,又手持长剑,一招一式连密无缝,真正将那异邦人逼至绝处。甚至连锋刃抵住喉口死穴,只再往前送上一步,便能取人性命之时,也依旧神色无波。

 仿佛天生的剑客。

 齐周灵低头看那异邦人,熟悉面孔不知怎么便从心头划过,倒让他想起了那天的事。

 “中原武林人才不济,连女人和小孩都要上场?”齐周灵低眸“可你连个小孩都斗不过,又有何脸面口出狂言。”

 这一下子,才是真正击溃格哒亚的一点,自尊都要碎成了渣。

 他竟然连中原一个十几岁的孩童都打不过!

 难不成中原人一个个都是这般天生神力的怪物?可他们从面上看起来,

 都那样孱弱可欺…格哒亚又想起那与辛阿弥比试的中原人,也是瘦得好似书生般一扳就倒,也半点察觉不出武功内劲,却偏偏能接住辛阿弥的刀。

 格哒亚想起族长要染指中原武林的计划,更觉得头疼了。

 齐周灵还算点到为止,发出了一波精神攻击,便收剑而去。

 司徒令见他回来,只觉得那团子似的身躯都拔高不少,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谢虚好似鸦翅般细密的眼睫垂下来,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透出一分笃定的喜意:“子肖其父。”

 还有融城主…也将他养成了极优秀的人。

 齐周灵回来后虽然表现矜持,但在被谢虚夸奖几句后,还是像猫那般,高抬着白皙的脖颈,懒洋洋地恨不得在谢虚怀中打个滚以示嘉奖。

 接下来,齐周灵又被安排了好几次比试,对面从颇有功力的小门派掌门到声名远扬的武林大儒,无不败在了齐周灵手下,叹了句“后生可畏”

 谢虚的第二场比试则在明日。

 看了看名单,谢虚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大概是常规意义上的“败者组”

 翌日。

 齐周灵因为连赢过几回,倒是不必再在今日出力,又有埋骨山庄的人去安排,也寻着个靠擂场较近的看台,让齐周灵坐在位置上,眼睛晶亮地盯着谢虚。

 他昨日的武斗精彩,已算小有名气,旁边的侠客也不太敢招惹逗弄这深不可测的小鬼。

 谢虚看着齐周灵双眸晶亮的模样,却有些失笑,毕竟他早已和齐周灵说过这三场都要连败,没想到小孩还能这么期待。

 “我很快回来。”

 他第二场的对手同样也是昨天输了一场的侠客。

 那人一上台,谢虚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眨了眨眼。

 少侠戴着一张掩面斗笠,身着贴身又利于行动的黑色紧身衣,看着极为出挑,比谢虚还要包裹得严实。

 司徒令热心,昨日便为谢虚打听了今天的对手是何来历——结果对方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便罢,输得原因也颇让人无言。竟是昨天没来,未赶上比试,还惹了评判长老不快。

 就在谢虚感慨“原来还有这种送人头操作”的时候,司徒令已是鼓励他道:大概是路上惹了麻烦,要是明日也来不了,你就直接赢下一场了。

 谢虚:“…”赢了一场的话,他还要再比武几场才能被淘汰?

 也好在对方不至于真就这么阴差阳错又错过第二场了。

 谢虚正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我们从前见过?”谢虚道。

 低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谢虚黑沉的瞳如沾着浓墨,那人盯着谢虚的眼,忽地像被灼伤般移开眼睛。

 一言不发。

 ——实则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谭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在武林大会上碰见了谢虚。

 上辈子的他如今还在官宅中做他的大家公子,连武林盟都不知晓。只是他后来被融司隐相救,融司隐为了让他敞开心防,也会常说些以前的事。

 譬如燕历十四年的那届武林大会,异邦人酿下阴谋,联合武林盟中的败类给中原武林各侠士投毒种蛊,到选拔武林盟主那日才将狼子野心揭出。融司隐因修炼功法特殊,并未受那蛊毒影响,便以一人一剑,挑尽异邦武者,让中蛊的各门派掌门得缓生息,不至于狼狈屈服在异邦之下。

 可称一战封神。

 只是也自此留下诸

 多不便相告的暗伤,苦

 夏与寒冬时常有阵痛。

 现在的融司隐,或是因他身份改变,对他诸多提防警惕,如何也不好接近。而这场武林大会于沈谭来说,便是一场际遇。

 若那天有一人和融司隐并肩作战——而那人是他。

 不仅救融司隐于危急中,更是沈谭以朝廷宗嗣身份立足武林的最好投名状。

 沈谭倒是很清楚自己的武功高低,只这一年来利用重生机会又取得了不少奇遇。不仅从被他设计救下的苗疆异人处获得了万蛊不侵的王虫,又研制了辟毒丹,如何也能成为融司隐的助力。

 可这样的计划中,他唯一意料之外的,便是谢虚的出现。

 若谢虚还是那门派的继承人,万千宠爱的谢小少主,来参与武林大会也并不奇怪。可他分明是千人尝万人枕的花楼小倌,又如何配的上…

 沈谭的手心之剑微微攥紧,甚至开始怀疑那“系统”所为,所谓的宿定命运,是否当真如此。

 若谢虚在此一战成名,摆脱那些阴翳…

 这一场,沈谭势必要赢!

 谢虚见对面的少侠不答话,也并不奇怪。

 毕竟武林中人,话少的侠客也大有所在。只是对方忽然浓烈起来的杀意,却让谢虚微敛下眉眼。

 沈谭擅贴身近战,瞬息之间,剑光便至谢虚耳边。

 谢虚侧身避过,忽地便唤他的名字。

 “…沈谭?”

 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谢虚记不住。

 可那人若是主角受——

 沈谭的剑,忽地僵住。

 这下意识间的反应,已经来不及挽回暴露出的信息。可谢虚虽是微皱了皱眉,却还是转身拂袖向评判长老道。

 “我认输。”

 沈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