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确认关系到见家长,中间连个缓冲期都没有?,一般人肯定已经摆手摇头回敬仨字“慢慢来”了。但陈斜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勾起一边唇角:“这么着急把我拐回家?”

“我特别急。”何缈配合他的自我陶醉,“毕竟小警察男朋友太受欢迎了,我怕我不看紧点,他就被别人拐走了。”

“行。”他愉悦地说,“我跟你回。”

说完还极度不要脸地添上一句:“能跟这么能拿得出手的男朋友旧情复燃,我理解你现在忍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情。”

何缈想憋笑,但没憋住,扑哧一下乐了出来。

陈斜:“笑什么?”

何缈说:“你这话要是放网上,得被网友们喷死。”

他还挺不解:“有?得喷?”

“得说你油。”

他不以为然地“呵”了声:“冲我这脸,他们喷得出来?“

“……”

何缈端着他的脸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片刻后挑无可挑地说:“我们斜哥的自信来得还是相当有?事实依据的。”

出了酒店后,何缈陪着陈斜先去买了一些手伴礼。

晌午时分,两人一起走进了何缈家的小区。

自信的斜哥临上门了,终于展露出了一点忐忑:“奶奶那边我倒是没问题,你爸我接触不多?,你跟我兜个底先,他有?没有什么雷区?我好避着点。”

何缈摇头:“没有。”

“你确定?比如?他有?没有什么不能聊的话题,他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女婿,是稳重话少的,还是活泼能聊的?”

何缈推着他的后腰前进:“老何是个慈祥的中年老男人,拥有一颗举世无双的包容心,你只要对他闺女好,不杀人放火,他就没意见。”

“老丈人看女婿,都鸡蛋里挑骨头。你……”

“别你你你了,斜哥不带怕的。”

“女朋友。”

“嗯?”

“一会儿罩着我点。”

陈斜这话,在何建邦打开家门,看见他俩的瞬间,就注定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何建邦先是一愣,盯着陈斜打量了数秒,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笑得眼睛都眯没了:“陈家那小子?”

“快进来快进来。”何建邦打开玄关处的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陈斜面前,又对何缈说:“带了朋友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多加几个菜啊。”

陈斜的嘴立马上蜜:“打扰了何叔叔,你们吃啥我吃啥,吃得不多?,也不挑。”

他换上鞋,跟着何缈一起进了客厅,把买的手伴礼放在茶几上。

何建邦转头去给他倒水了。

这会儿林素梅已经听到动静,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一开口就石破天惊:“缈缈带男朋友回来了?我这儿看着锅走不开,带过来给我瞧瞧!”

离厨房近的何建邦先回答了她:“是小斜过?来了。”

“小斜啊。”林素梅继续她的石破天惊语录,“可着你们小年轻,当年这信号又重新接上头了呗。”

“过?来过来,让我瞧瞧。”林素梅扬声喊道。

何建邦端着刚倒的凉白开往客厅这边走,陈斜走过去,弓身接过?,抿了一口,开口就是:“叔叔您家的水比我们家的甜。”

把何建邦乐得:“那你以后常来,水管够。”

厨房里的林素梅明显听到他们的对话了,扭头冲着客厅的方向说:“小斜,我们家除了我之外,剩下两口都是闷锅,你还真得常来,不然没人跟我搭得上腔。”

何缈跟着陈斜一起往厨房的方向走,为自己申辩:“奶奶,我不闷。”

林素梅:“你都闷心里了,那不叫闷啊?”

陈斜侧头捏捏何缈的脸:“在心里闷什么了?”

“没。”何缈说,“我在你面前都主动成这样了,心?扉都敞得不能再敞了,我还有?什么要闷的?”

陈斜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两人走到厨房后,陈斜嘴甜地喊了声“奶奶”,问:“需要我帮忙吗?”

“用不着你们,今天建邦给我打下手。”林素梅把砧板上的姜片、蒜头、大葱挑到刀面上,然后又把这些佐料顺着刀面拨进锅里跟鸡块一起焯水去腥。

用木头锅铲拌了两下,又把锅盖罩上后,她转头看着俩杵在厨房门口的门神。

林素梅已经七十了,精气神一直挺好,那双布满深纹的脸上,眼睛专注打量着什么的时候,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实质化的锐利的光。

她的目光在俩孩子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慢慢地,惯有的笑容漫进眼底,她忽而叹息似的说了一句:“都长大了,转头你们都是大孩子了。”

孩子的长大,伴随着老人的老去。可能也是有点感慨,两人都没接这句话。

林素梅看着他俩问:“我刚没说错话吧?是处对象了吧?”

陈斜把手搭到何缈肩上,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对林素梅说:“是的奶奶,缈缈现在是我女朋友。”

林素梅看着他俩点点头:“那就好好处。”

背后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响,蒸汽一下一下地拱着锅盖。

林素梅转头拿起锅盖,用木头铲子在锅里轻轻拌着:“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儿闹点别扭没什么,现在长大了,就没有?时间可供蹉跎的了。”

林素梅一直是个嘻哈老太太,不怎么严肃,认认真真说掏心?话的时候并不多?。但她那双眼睛在人世间已经看了七十多?年的世事,有?些东西,嘴上不说,心?里却明明白白。

她说完这句话,陈斜和何缈相视一眼,先后应了声“嗯”。

中午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多?了个陈斜,正好能跟林素梅一唱一和。这一老一少,简直是笑料制造专业户,把何家父女俩逗得吃口米都能笑噎着。

饭后,陈斜主动站起来要去洗碗,何建邦把他肩膀一摁:“小斜,你就坐着跟老太太聊聊天,我和缈缈去洗。”

陈斜:“还是我来吧,我们家都是我负责洗碗。”

何缈站起身:“你和奶奶最能聊,跟她聊天,才能把你在这个屋子里的价值发挥最大化。”

“行。”陈斜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捏了捏,“记得戴手套。”

屋里有?俩大人呢,这样亲昵的动作不太合时宜,何缈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细声说:“我知道啦。”

她跟着何建邦进厨房了,餐厅区只剩下林素梅和陈斜。

老太太提议:“咱俩去阳台,正好晒晒太阳。”

“好。”

阳台上摆着一张小木桌和两把摇椅。

老太太坐上其中一把,指着另一把对陈斜说:“小斜,坐。”

陈斜坐了上去。

老太太两手搭着扶手,在摇椅上悠悠哉哉地晃着。

“奶奶,您有话对我说吧?”陈斜的不正经分场合也分人,什么气氛下说什么话,什么人面前端什么样的脸。

此时此刻他就挺人模人样、根正苗红的。

林素梅也没跟他绕弯子:“其实我要说的刚刚已经说过了,就希望你俩好好处。主要是缈缈她爸不太会说话,让我把他那份一道跟你说了。”

“这些年我跟你爷爷逢年过?年都有联系,有?说起过?你俩的事情。”林素梅慢慢道,“你们当时年纪还小,但燃着的那点小火苗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孩儿情窦初开,只要不过?界,谈个恋爱很正常,我们也都是开明的大人,不瞎掺合。

“我不知道你们当年闹了什么别扭,我只看到了我能看到的,肯定不全面,但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听听,毕竟缈缈这孩子,喜欢在心里闷事儿,好的开心?的会说,苦点儿的可能就自己藏着了。

“当年建邦正赶上工作调动,他事业心?重,错过?了那次去北京的机会,这辈子就只能窝在一张冷板凳上坐到死。缈缈不想耽误她爸,几次三番的权衡讨论后,我们就决定一起去北京了。那段时间变动太大,我在北京的女儿又赶上妊娠,我们都光顾着忙自己的了,没发现缈缈出了点问题。”

陈斜听及此,眉毛微微拧起。

“缈缈那会儿瘦了很多?,看着跟纸片人了似的。我们以为她只是因为换了环境不适应,后来她突发胃溃疡穿孔抢救住院,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和建邦吓坏了,才后知后觉我们这当长辈的,又疏忽了。当时我和建邦都自责得要死,恨不得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回淮西。小时候就没把她照顾好,大一点儿了还是让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遭这罪。”

老太太如?今说来,还是没忍住叹气:“一场病让这孩子破了功,醒来后眼泪流个不停,跟我们说想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后来持续治疗了一年多,定期吃药看医生,状态才慢慢好起来。”

“小斜,我和缈缈她爸知道的就是这些。”老太太顿了顿,继续道,“但我知道,她后来应激这么严重,多?少还有?你的原因。俩孩子之前多?好啊,突然就不说话不联系了,这里头不可能没一点事儿。”

陈斜没有否认地垂头点了点。

林素梅说:“奶奶提起这个不是要怪你的意思。缈缈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看了二?十多?年了,没人比我更了解。她表面看着懂事儿,其实内里挺轴的,有?些事情爱钻牛角尖儿。在她妈妈这件事儿上,她就跟自己死磕了很多?年。所以如果当年缈缈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你别往心?里去,你多?担待。”

陈斜前倾着身子,双手手肘搭在膝盖上,整个脚底板实实踩地,把一张可以前后摇晃的制动摇椅坐得失去了原本的灵魂。

“反过?来这话我就得说得严重一些了。我是她奶奶,她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我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过?去不论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如果以后你做出什么对不起缈缈的事情,”林素梅侧过头,挺唬人地说,“我和缈缈她爸可是不会轻易算了的。”

陈斜不作声地听了良久,这会儿才接上一句,开口时声音不由有点哑:“奶奶我知道了。”

之后老太太从陈斜嘴里听了不少表忠心?的话。

落到实处虽然是最重要的,但是口头承诺也不应当吝啬。

心?口合一,对这个时代的感情而言,太重要了。

都收拾完后,本来何缈要送陈斜下楼,被何建邦拦了一把:“我送吧。”

何建邦一直把陈斜送到小区门口,他没像林素梅一样说那么多?,说的内容也不尽相同,甚至多数时候在和陈斜聊基金、股票,末了他拍拍陈斜的肩:“小斜啊。”

“叔叔您说。”

这话在何建邦嗓子眼里横很久了,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出来:“我娶了个当警察的妻子,如?今我女儿交了个当警察的男朋友。可能我们家命定要成为人民?警察的后盾。”

他略作停顿,低头又抬头,语气里带着中年男人历经千帆后特有的深沉与低敛:“如?果一条路,注定要有?人前赴后继。那就去吧。我和我女儿,都不会后悔曾经现在乃至未来永远的追随。”

“只愿这条路坦荡而光明,平安且顺遂。”他看着陈斜,露出慈眉善目的笑,“也只求,你俩好好的。”

陈斜沉浸在这几句话中良久,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声音很低地“嗯”了声。

何建邦走后,陈斜拿出手机,看到何缈给自己发了一堆微信,都是在问他林素梅跟他说了什么,何建邦又跟他说了什么。

陈斜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何缈很快接起:“怎么了?上车了吗?坐的公交还是滴滴啊?”

“缈缈。”他唤。

“嗯?”

“对不起。”

“……”

何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对不起”惊得一愣,自己歪头琢磨半天,也转不过?来这弯:“你哪对不起我了?”

陈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对不起在‘我觉得你对不起我’。”

这话还挺费脑筋,不过?何缈一瞬间就听懂了。

她猜到应该是林素梅和何建邦跟他说了些什么,最大可能就是提到了她刚去北京那一年里她那糟糕透顶的状况。

“陈斜,那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有?关系。”他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只有我最难熬,这就是我的问题。”

何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你不矫情,你也不作。你那傻逼对象倒是挺矫情的,真他妈娘炮。”

“他不娘炮。”何缈一听他这么妄自菲薄,立马不干了,想也没想就据理力争道,“我觉得他特别帅,特别酷。我见过?他为了救一整车的人而奋不顾身地开车撞护栏,也见过?他在模拟训练中与队友出色地配合作战。他工作时的样子我见得不多?,但我相信,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牛逼最酷最man,也最好的警察。”

陈斜攥着手机,一时没出声。

何缈声音微微扬起,在那头坚定地说:“他是我的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一章,会很肥。

其实很多要收的东西都差不多收完了,但还有一些要解决的。

就比如……斜哥总得上一回吧(???)?

这个结尾我会好好收的,慢慢写吧,最晚周末一道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