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缈并不是完全无脑。

虽然淮西?大学比不上B大,但是单论淮大的新闻传播学专业,也并不比B大的同专业逊色多少。

大四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何缈把毕业论文的初稿发给了导师,然后?跟辅导员请了个实习长假,跟着林素梅一起回了淮西?。

一来是她向淮西?电视台投了实习生的简历,约好了面试时间;二来她三月份还?有淮大的几轮推免生复试。

要还?待在?北京的话,来来回回奔波太麻烦,还?不如直接回来,等到了答辩、毕业典礼的时候,再?回去就行。

回来淮西?后?,不论是在?实习方面,还?是硕士推免方面,何缈的一切进展都?很顺利。淮大那边通知她九月份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报道就行,电视台这边的实习她被?安排进了新闻中心?的采编部?。

做新闻的都?不轻松,实习生基本都?是当牲口?使的。入了这一行,学历高并不能给实习生带来太多的优势,很多时候反而成了能者多劳的枷锁。

何缈在?办公室的时候,也逃不了给人端茶送水打稿子,出?了办公室,那也是很考量脚劲儿的,一天经常得跑好几处地方。

何缈没想到,她跟进的第一个采访,就遇到了熟人。

新闻中心?的采编部?下面又分设很多个小组,带何缈他们这个组的老大,是一个年近半百的在?新闻行业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媒体人,叫林乃正。林乃正的选题思维极强,他嗅选题的灵敏度就跟猫嗅耗子的气息一样,快而准,经常能捞到一手的新鲜选题,喂给手下的员工和实习生。

除了娱乐版块他们不跟进外,什么社?会民生、精英专访、军事财经之类的选题,都?有可能落在?他们头上。有时候看?他们自己正好挖到了哪个,有时候看?林乃正喂下来哪个。

何缈被?喂下来的第一个选题,是要去采访一个年轻有为的钢琴演奏家,这位钢琴家最近在?进行全国?巡演,下一个巡演的城市就是淮西?。他们组要趁着这个机会,对钢琴家来场面对面的专访。

为什么说是个熟人呢?

说巧不巧,这位有名有貌的钢琴家就是谢之行。

还?是高一那会儿,何缈曾跟他在?淮西?师大附中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俩人也加了微信,后?来一直就保持着微弱的联系。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给对方发个简单的祝福。

大二那年,何缈在?798逛画展的时候发了条带定位的朋友圈,恰逢谢之行那会儿正在?北京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看?到她的朋友圈才知道她也在?北京,出?于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怀,谢之行在?微信上找她聊了几句,顺便还?跟她约了顿饭。

自那之后?,两人的联系就渐渐多了起来,面虽然见得不多,但时不时会在?微信上聊一聊彼此的近况。谢之行会问她的学业和实习情况,何缈也会问他钢琴有关的问题。

所以在?林乃正琢磨着要怎么联系到谢之行的经纪人的时候,何缈自告奋勇地说她有联系方式,这场采访她去。

她在?微信上和谢之行提了下这件事情,谢之行很爽朗地答应了。

去采访那天的路上,他们同组的一个同事凑过来跟何缈说:“小何,你和谢之行关系肯定不错吧。”

何缈仔细想了想,不能算是很熟,但说一般,也不够确切。

“还?行。”她轻描淡写地应了句。

同事说:“我有个大学同学现在?在?南都?晚报工作?,去年谢之行去他们市里开了场小型演奏会,他们社?的主编亲自出?马和谢之行的经纪人去谈的,别说出?镜专访了,就一纸上访谈人都?没答应。”

何缈“啊”了声,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无意中对谢之行进行了“人情绑架”。

“可能他那会儿比较忙?”

“谁知道。”同事小陶并无恶意地说,“说不定是因为小何你漂亮!”

就因为同事提到的这一小插曲,何缈心?底始终有点过意不去。采访结束后?,小陶要把采访的素材片子带回去台里给剪辑师傅加班剪出?来,摄影师家里有事儿一忙完就先撤了。何缈不着急走,为了表达对谢之行的感谢,她坚持要请他吃顿饭。

谢之行倒也没拒绝,他带着何缈去吃了一家泰国?菜,等到他们吃完何缈去结账的时候,那服务员说谢之行是这里的高级vip,饭钱直接记在?他账上了。

在?何缈顶着一头尴尬的省略号无语凝噎的时候,谢之行走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说:“下次吧,下次地点你来选。”

实习生没法偷闲,谢之行又是个大忙人,一说下次,又不知道下次要猴年马月了。

何缈每天忙着找选题、跑采访、写稿子,谢之行继续他行程紧凑的全国?巡演。

四月底,谢之行临时插进来一场公益演出?的通告,地点就在?淮西?。

他在?微信上提前告诉了何缈,顺便跟她讨之前她欠他的那顿饭。

谢之行在?淮西?只逗留三天,其中两天要忙工作?,两人只有一天能约。何缈保证她一定尽力把那天空出?来,甚至为了匀出?那天,她加了一个周末的班,把不少工作?前置完成了。

结果临到头了,他们组的一个同事的外婆突发脑梗去世,那个同事留下一个已经约好的采访请了个又突兀又漫长的丧假就走了。

摊子毫不意外被?何缈接手了。

祸事成双,原本安排好的摄像师同一天在?家打翻刚烧开水的烧水壶,手烫伤了没法拍摄,林乃正不管那么多,给何缈留下一句“你看?着办”就忙他的大面儿去了。

何缈在?电话里和谢之行提到这事儿的时候,谢之行居然还?笑?了起来,何缈以为他在?苦笑?这顿饭怎么这么难吃上,结果谢之行来了个让她猝不及防的提议:“你看?我去给你当摄像师,成吗?”

何缈吓了一跳,谢之行现在?可是首屈一指的国?际知名青年钢琴家,那么贵的一双弹钢琴的手,怎么能去给她杠摄像机?

想想何缈都?受不起,她刚要拒绝,谢之行突然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何缈当然记得。

她那天去附中看?考场,完事儿要走的时候,撞上了正在?边走边拍照的谢之行。

“你现在?还?玩摄影吗?”何缈挺好奇地问。

“嗯。我以前一直想成为一名风光摄影师,钢琴是父母逼着学的。”他笑?了笑?,“不过后?来倒是也喜欢上了,毕竟从小到大倾注了那么多心?血。”

“有空的时候,我现在?还?是会去拍拍照。”他声色温和,“所以别拒绝我,我还?挺想拍的。”

何缈说:“我们这是摄像,和拍照还?是不太一样的。”

谢之行谦虚地说:“略知一二。”

他话已至此,何缈也不好再?推拒了,大不了之后?再?多请一顿饭好了。

*

都?说进了体制内,这人啊,就提前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杨小婕这辈子没什么远大抱负,就想赶在?22岁她爹娘彻底断绝她经济来源之前,赶紧握住个铁饭碗,好吃上国?家公粮。

她大学在?淮西?警院读了个公安管理学,由?于浑水摸鱼了四年,公考之路不出?意外充满了坎坷。但在?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坚持下,杨小婕在?她24岁这年终于踏进了淮西?公安局的大门。

她被?分到了经侦支队,在?经过短短几个工作?日后?,她在?欲哭无泪中明白,原先以为的所谓的养老生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分明就是一个指哪儿打哪儿的人间修罗场。

她每天不是在?跑外勤,就是在?搞内勤,亦或是像现在?这样——

写他们队长要求的命题作?文《我被?闺蜜诈骗了一百万》。

负责公众号运营的小蔡昨天以才思枯竭为由?跟她软磨硬泡,并以五桶老坛酸菜面作?为贿赂物资,苦苦哀求她帮忙顶上这一期。

杨小婕快把自己的头都?薅秃了。

她扭了个头,向这间办公室里唯二的另一人求助:“斜哥,有一个成语,形容朋友之间反目成仇的,我脑子短路了。你帮我想想。”

晚春时节,天气舒服得很,人易犯困。

陈斜此刻正岔着个大长腿,反坐在?接警电话旁的一张椅子上,脑袋枕着自己搭在?椅背上方的手,睡得正香。

杨小婕说完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他这副闲出?屁的模样,杨小婕奓了,吼了声:“斜哥!连环凶手杀上门了!”

陈斜其实比她小两岁,但陈斜仗着比她早一天来经侦队,硬要占上一声“哥”的便宜,即便他目前还?只是个见习警。

她暴躁地嚷了一声后?,陈斜终于从死人状态诈尸,他抬手搔了搔耳朵,散漫地回了她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杨小婕:“啊?”

“反目成仇,这个不对?”

“啊。”杨小婕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个。”

陈斜连白眼都?懒得翻,继续闭上眼。

接警电话突然狂响。

陈斜探出?一只手,接起电话,一开口?,语气既慵懒又公式化:“你好,淮西?公安经侦为你服务。”

不远处的杨小婕听了,哼哼唧唧地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一声‘你好’能说出?跟‘你给老子滚’一样的听觉效果,斜哥真是棒棒呢。”

接下来,她在?自己敲得噼里啪啦响的键盘声中,听陈斜跟电话那头一位报警称自己妯娌借了他们家200块没还?的中年女人扯皮了有近半小时。

中途,透过没关严实的窗户,杨小婕听到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但她现在?一心?两用,听得不够详实,勉强听出?是有民众上门闹事儿来了。

陈斜电话一挂,下头的争执声越发清晰入耳。她停下敲键盘的手,手肘搭在?桌上,从电脑前转了个身,刚想问陈斜要不要下去看?看?,她可以帮他看?着接警电话。

陈斜已经一咕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眼就从她身边经过,只留下裹着风似的一句话:“杨小婕,我下去看?看?,看?下电话。”

听听!这像一个见习警跟拿了编的警察说话的语气吗?!

杨小婕觉得自己好生气哦。

但是她鼻尖仿佛还?残存着一丝他刚才近乎贴着自己手臂经过时而留下的气息,虽然很淡,但是这缕极好闻的气息很深刻地证明了空气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刚写完。。。

这文的篇幅简直疯狂超出预期,简直没完没了了。

本来想写到他俩重逢的,但我真的写不完了,就先更了吧,下章一定一定让他俩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