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何缈是低估了网络的力量,还是小看了自己那张脸。

听到?陶听言说自己火了,何缈没着急去刷抖音,也没去翻微博。她只觉得这年头,网友是不是有?点太闲。

她也没听关慈的话讲故事,就说了一小段没头没尾的话,后头跟了几句生日祝福,在何缈看来,刷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视频,被人点评一句“有?病”可能才比较正常,谁知道会被疯狂转载,还转出圈了。

和陶听言唠了几句,她大概了解了。

出圈理由有?二,一是说她长得好看,还给她贴了个所谓的初恋脸的标签;二是网友觉得她说的那几句话充满青春的稚气?和纯粹,年少时的爱恋可真?美好。

何缈此刻的感受可一点儿都不美好,她心情格外复杂。

其实就是一件没推掉的事情,她没太当?回事儿地录了个视频说了几句话,结果?不到?一天就在网络上发?酵成了热门。

她隔着屏幕叹了口气?,决定冷处理,这个时代朝秦暮楚,什么热度都是一时的。

这么一想?,人就轻快了。

“只要陈斜不看到?就行?了。”何缈别无?所求地说。

“晚了!”陶听言“呵呵”了一声,“你是对一中学生上课时间手机持有?率有?什么误解,还是对一中学生的那么多?张八卦嘴有?什么误解?”

“……”

何缈头都大了:“那怎么办?”

她难得有?无?措的时候。

陶听言啧了声:“小小啊,你说你,你既然不想?被大家看到?当?初为什么还要录呢?”

“我没想?录,这不是没拒绝掉么?”

陶听言不以为然:“我还不知道你,你要真?想?拒绝人,有?一百种?方法。”

何缈一时没说话。

因为她也认同陶听言的话,在她的潜意识里?,大概也许应该可能是想?和那个人说说话的,这么些日子,她快憋坏了。

就想?和他?说点什么,哪怕不是真?真?切切地对着他?这个人。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就破罐破摔呗。

何缈佛了:“他?看到?就看到?了吧,本来我也要当?面和他?说的。他?现在在哪儿?”

陶听言磨磨唧唧地发?出了一声“额”。

“你额什么?”

陶听言:“给你个提示,你猜一下。”

何缈:“???”

陶听言说:“我一直开的是免提。”

何缈:“……”

就在她持续的沉默里?,陈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何缈。”

何缈没在,何缈想?装死。

没听见她应,那头又添上一句:“我现在想?见你。”

他?们一个多?月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极少几次的言语交集,陈斜的声音也冷冰冰的,此刻,终于有?了点温度。

何缈感到?有?些不真?实,甚至眼眶有?点儿发?热。

陈斜又问:“你在哪家医院?”

何缈回了神:“你不用过来了,先上课吧。晚上你过生日,我可以过去吗?”

后半句,她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问完后,那头没有?很快回答,何缈一颗心揪了起来。还是陶听言先忍不住了:“陈斜,流量不要钱的啊?你不说我说了啊!小小,我跟你说,你就直接过……”

她话没说完,被陈斜打断了:“可以过来,我刚刚只是在想?,晚上见太迟了。”

这话说得隐晦,完整版后面估计还得再加一句“我等不及”。

何缈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在这句久违的温存话里?沉浸了好一会儿。

挂完电话,何缈在走廊上默立了一会儿才回到?病房,此时林素梅已经?醒了。

祖孙俩没吃早饭,此刻都有?些饿,已接近正午,何缈便跑去医院食堂给林素梅买了骨头汤和几样家常小菜,在床上搭了张吃饭的小桌,然后摇起病床的背板,一口饭就要喂到?老太太嘴边,临到?头了被老太太拍了回去:“我骨折的又不是手,我自己来。”

见她精气?神好了几分,何缈容许了她的要强,只是把饭菜又往她跟前挪了挪:“行?,你自己来。”

祖孙俩就这么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末了,何缈和林素梅说:“奶奶,晚饭后,我要出去一阵,你到?时候有?什么事拉床头的呼叫铃,护士会过来的。”

老太太发?出合理疑问:“大白天的你不出门,晚上要出去,做贼啊。”

何缈实话实说:“陈斜今天过生日,我过去给他?送个东西。”

老太太点了点头:“和好了?”

“啊?”何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嘁了一声,神态自然道:“这段时间你们是不是吵架啦?当?我看不出来啊?”

何缈:“……”

“你平时心思藏得深,我和你爸就常常坐在一块儿,嘿,猜猜咱家丫头今天心情怎么样呀?想?了什么呀?有?没有?在外边受委屈呀?”老太太笑呵呵的,“练出来了,知道啵?更别说你这次可有?点明显啊。”

“……”何缈问,“怎么明显了?”

“早上不带牛奶去学校了;上下学呢,没人接送了;在家也没听你提起人小斜了。怎么啦?是分班后疏远了?”

何缈顿了顿,没答上来。

是说来话长呢,还是无?从说起?

何缈觉得这题超纲了。

林素梅也不为难她:“说不上来就不说了,奶奶不想?掺和也掺和不上你们年轻人的事。你去吧,好好玩。”说到?这儿,她拧了下眉毛,想?起什么,“对了缈缈,陈斜爷爷前段日子受伤休养的事,你知道么?”

何缈愣住:“不知道。”复又追问了句,“你怎么才告诉我啊?”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村里?的李婶说的,而且现在已经?恢复了,我也上门去看过了,自然就没想?到?要和你提一茬。”

“什么时候的事?”

“年前,说是被街头小混混伤的,老陈还住了一段时间的院。”

何缈是聪明人,一听到?这话,脑海中迅速拉起一条逻辑线。

所以,她那次去北山街没找着人,是因为陈爷爷当?时在住院,他?们根本就没有?回乡下过年。

孙斯尧奶奶告诉她的话,根本就是孙斯尧有?意交代的,八成就是用来忽悠她的。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而陈斜也因此开始疏远自己。

甚至,再往前的话,可以追溯到?文理分班考那天。

她记得,那天淮西落了初雪。

雪落了一整夜,她一直很想?他?。

陪老太太待了一下午,又一起吃了顿晚饭后,何缈回了趟家。早上出门急,只在睡衣外裹了件大衣,此刻潦草得很,于是她冲了个五分钟的澡,换了身衣服,又捎上了拳头手膜,这才出门。

三月底,白昼渐渐拉长,外头还残存着一抹夕阳,就铺在远处的楼宇之?间。

坐上公交,何缈打开手机,依旧蹦出来一堆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属关慈那边给自己发?的最多?。

有?很多?媒体和广告商找到?关慈,间接询问自己的联系方式,有?说要采访她的,有?希望她能接广告的,有?的还问她要不要参加女团选秀的……何缈都一一拒绝了,并且叮嘱关慈绝不能泄露自己的联系方式。

一路上,她回复了不少消息,并且都尽量做到?了在不驳人面子的同时,达到?“回复即终结”的效果?。

今天的下班高峰期似乎格外绵长,公交车开开停停,在路上堵了很久,那抹残阳随着夜幕的拉下渐渐沉了下去,人间灯火亮起一处又一处。

何缈举起手机,对着窗口拍了张照。这会儿公交又快了起来,窗外风景浮光掠影,因此照片聚焦不稳,里?面的高楼和灯火,都晃成了一抹飘忽的虚影。

还怪有?几分艺术氛围的。

她刚想?把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手机轻轻一震,又进了条消息。

陈斜问:“到?哪儿了?”

何缈便随手把这张照片发?了过去:“还在公交上,今天堵车比较严重。”

陈斜问:“你上车多?久了?现在到?哪儿了?”

何缈看了眼时间,回复:“有?二十分钟了吧。下一站是福康桥。”

没一会儿,陈斜回了条:“客观地说,和平常相比,这个速度并不能算得上堵出了新高度。”

何缈有?点迷,没太懂,回了一排省略号过去。

片刻后,那头回复:“是你太想?见到?我,主观上把时间拉长了而已。”

何缈心里?说着“放你的屁”,眉梢眼角却不自觉染了点笑意。

她想?,那个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嘴上功夫了得的骚年似乎回来了。

车又往前开了半晌,在某个瞬间,何缈陡然反应过来。

丫的微信压根儿就没换!

一刻钟后,何缈揣着复杂的心情下了公交。

KTV都爱扎堆开,盛世和何缈之?前来过多?次的缤纷时光坐落在同一带,因此何缈不用开导航,找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不过轻车熟路归轻车熟路,盛世的位置,偏也是真?的偏。

在这条左也KTV,右也KTV的街上,盛世的风评算不上好。

盛世的位置卡在一个死角里?,据说是当?初盛世老板找大师算了下风水,这个位置聚财,后来盛世落成后,财确实是聚了不少,但因为地理位置具备天然的庇佑性,这里?成了不少社会哥社会姐相约的擂台。

除了打打杀杀外,这里?还免不了各种?风花雪月,毕竟夜黑风高之?下,除了方便打,还方便干点别的。

这不,何缈刚拐进这个角,迎面就撞上一对正在接吻的,男生的手还急不可耐地往女生衣服里?面探,而女生正欲拒还迎着。

她旁若无?人地从人家身边走过,人家也旁若无?人地继续交换唾液。

何缈的这份淡定在抬头看见陈斜的瞬间就地消散。

三月的天,气?候微凉,少年穿了件浅色的牛仔外套,里?面搭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不太规整地半立在后脖子那儿,衬着少年脖颈冷白又修长。再往下,是直且长的腿,裤腿还扎起了一截,带着点潮范儿。

他?就这么倚在盛世门口一侧的墙上,隐在半匿的暗色里?,指尖一星火光明明灭灭。

他?高而瘦,却并不单薄,那份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感像正午时分灼热的烈阳一样,不由分说地涌进她的眼眶里?,绚烂得让她睁不开眼,也挪不开脚。

以上不是形容而已,何缈是真?的没有?挪脚。

她就站在台阶之?下,仰头看着陈斜,一眼不眨。

陈斜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在一侧的墙上把燃烧着的烟头抵灭了,投进一旁的垃圾篓里?。他?又看了她一眼,接着目光掠过她,在她身后的某个方向停了一瞬。

何缈猜测,他?视线落点的位置极有?可能就是刚才那对吻得疯狂的年轻男女。

这个猜测让她脸颊发?热。

她往台阶上走着:“你等多?久——”

“了”字还卡在她的喉咙里?,陈斜突然快速连下几个台阶,一把拽上她的胳膊,将她往下带,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陈斜抵在一处黑漆漆的墙根下了。

所以为什么说盛世这位置容易生风花雪月呢,它不只是位置偏,它还偏得很有?余地,大门台阶之?下,左通右达,左通的是闭塞小巷,右通的是曲径人家。

陈斜带她通的地方是右。

盛世装修高级,隔音效果?好,这边的几户人家算是闹中取静,此刻门户紧闭,露出零星的灯光,光亮程度仅够看得清身前人的脸。

作?为一个多?虑的早熟女生,何缈一直觉得,哪天她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一定是喜欢上那个人非比寻常的内在。直到?这刻,她很无?底线地想?,管他?内在是花果?园子还是大便池子,她就是看上这张脸了。

她就是个不能免俗的颜控。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此情此景此人此颜,太过于挑战她心脏跳动?的上限。

就在何缈感到?自己濒临窒息的时候,陈斜一手握住了她的肩,开口说话时,声音低中带哑:“我也想?。”

问:智商是什么东西?

答:是一种?不能和男人的蛊惑正面交锋的东西。

没错,何缈失智了,在陈斜说完那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后,她居然极其犯傻地回问了一句:“你想?干吗?”

陈斜原本看着她眼睛的目光,慢慢往下挪,经?过鼻子,停在了她的嘴唇上。

开口时,声音还是哑的,他?说:“想?和他?们一样。”

见何缈还愣怔着,他?又补了一句:“就刚才那男的对那个女的做的一样。”

这话一堆“的”,“的”得何缈头脑发?昏,智商跟着出走到?太平洋彼岸了,她居然“哦”了一声。

是的,她“哦”了一声!

某个少年沉沉笑了起来,然后搭在她肩上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颌,下一秒,两?瓣温热便覆在了她的唇上。

少年嘴唇很软,碾磨之?间,何缈偶尔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气?息。

许是因为他?刚刚抽过烟,口腔里?还有?几分极淡的烟草味,不过并不难闻,甚至让人上瘾。

她技巧拙劣地招架着他?的侵略。

因为笨拙,唇瓣、舌尖和牙齿一会儿磕碰得毫无?章法,一会儿又搅弄得让人晕头转向。

远处的声音仿佛变得更远,近处的零星灯火在迷蒙的视线里?似乎又暗了几盏。

曲径通幽处,昨夜非今宵。

天上星月皎洁,人间少年绝色。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个写亲热戏的渣渣,好难~之后会甜一大段!

斜斜子,接下来该接受爱的审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