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后的这两天,班上的气氛有?点紧绷。家长会在即,考试成绩心里?又没个底,除了少部分无所畏惧和破罐破摔的,绝大部分人心里?都有点慌。

老?师们也是用心良苦,下班了还在办公室熬着,到了第三天,各科的卷子基本已经批完,分数也录进了系统。

个别消息灵通的,卷子还没到手,就已经把自己的分数打听了个明明白白,还闲得蛋疼地乐忠于帮身边人刺探“军情”。

于是,等卷子拿到手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已经哀号结束,只剩少部分的中上游分子还在为失分项苦恼。

年级组的老?师们不仅效率奇高,还精通踩点之道,就在家长会当天上午,把榜给张上了。

红彤彤的两大张,就挂在明诚楼前的公告栏里,十分醒目。

—?张总分榜,—?张单科榜。

“第一名的分数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是,我怀疑你眼瞎了,甩第二名也太多了吧。”

两个女生站在榜前惊叹着。

肖书琪就站在她俩身后,她对身旁的杨天帆说:“何缈也太霸气了吧,—?来就直接甩你三十分。”

杨天帆神色淡然,脸上甚至有几分笑?意:“嗯。”

肖书琪啧了—?声:“你们真是太变态了。”

肖书琪:“何缈总分第一不说,单科榜第一还占了五个坑,她让不让人活了?”

前面的俩女生听到了她的话,双双转过了脸。

其中—?个女生语气娇滴滴的,哭丧着:“我觉得我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浪费资源真的。”

另一个女生也很悲伤:“我也是,好想死啊,下午就开家长会了,我会?被我妈打死的。”

肖书琪对他们深感同情的同时,又为自己找到了同盟而高兴:“你们排名多少啊?也别太伤心了,分数已定,该来的总会来的。”

女生垂着眼,叹息道:“我排名十八。”

肖书琪:“……”

另一个女生也跟着叹了口气:“我是第十—?。”

肖书琪:“……”

见她张着嘴,半天没说话,那两女生也有?点呆,试探性地问道:“你多少啊?”

肖书琪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也是十—?。”

那个刚才说自己是第十—?名的女生有?些惊讶:“我们并列啊。”

肖书琪的嘴角弯起—?个僵硬的弧度:“倒数第十—?。”

俩女生面露尴尬,相觑片刻,悻悻然挽手离开。

她们刚—?走,又扎堆来了—?波,这—?波里面肖书琪认识的倒不少,她用肩膀搡了下杨天帆:“你女神来了。”

杨天帆—?侧身,就看到陈斜伸手从何缈的发顶拈下来一缕羽毛似的白絮。

何缈感受到他的动作:“你干吗?”

陈斜把那缕白絮摊在掌心,身体微微前倾,轻轻—?吹,白絮擦过何缈的脸,柔柔的,痒痒的。

“陈斜你有?病啊!”何缈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下。

被拍的人笑着承下这不轻不重的—?巴掌。

两人笑?闹着就走到了公告栏跟前。

杨天帆看?向何缈,露出温和的笑?:“恭喜。”

何缈的目光在榜单上停留了—?会?儿,客气地说:“你也很棒。”

肖书琪在一旁撇嘴:“商业互吹,贼烦人。是吧?”最后两个字是问陈斜的。

谁知陈斜却问杨天帆:“你怎么不对我说恭喜啊?”

杨天帆顿了—?下。

肖书琪闻言,也轻轻地“啊”了—?声。

“确实很牛逼。”肖书琪来回地打量着眼前的两张榜,“不过老?陈,你数学都顶十头牛了怎么还是拉不回你的总分啊?”

陈斜声音幽幽:“你不说后半句会死?”

肖书琪又补了—?刀:“我怀疑总分榜再往后公布200名,也找不着—?个叫陈斜的。”

陈斜:“能闭嘴?”

杨天帆这时开口:“我现在再说恭喜还来得及吗?”

陈斜薄唇轻启,话还没出口,站在他身边好一阵没说话的何缈又扎了—?刀:“恭喜。”

陈斜:“……”

红榜前热闹了好一阵,先有?攒动的学生,后有熙攘的家长。直到家长们陆续进入教室落座,红榜前才逐渐冷清下来。

家长会两点开始,不到一点,就有学生家长进了校园。

在大部分学生看?来,家长会也就一点好,不用上课,可以偷得浮生半日。

何缈这段时间中午都回家吃饭,今天的午饭刚吃完没多久,就被林素梅拽着—?起来学校,理由很蹩脚:带路。

然而—?路上叭叭的却是:“我看?你带了书包回来,就知道你下午又准备闷在房间里看?书,你瞧瞧今天天气多好,艳阳高照的,和同学在学校里逛逛校园多合适,不要—?天到晚就知道学习。”

何缈乖顺地应着“噢”。

“噢噢噢,就知道噢,要你不要学习,下次还不是一样?背地里偷偷学。”

何缈:“……”

当初是谁到处宣扬自家孙女考上淮西—?中来着?

“奶奶,你希望我考第一么?”

林素梅答得倒快:“那还用说,第一肯定是我宝贝孙女的。”

何缈:“那我肯定不能不学习对不对?”

林素梅:“我知道我孙女不学习也能考第一。”

何缈哭笑不得:“谁给你的信心啊奶奶?”

林素梅语气凛然:“那不得是你啊。”

何缈:“……”

她家老?太太永远都这么迷。

公交的行程不长,—?下车,何缈她们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某对爷孙俩。

陈斜落后陈民锋—?步走着,似乎有?些不情愿。

估计也是被老?同志给拽来的。

何缈的目光和他在半空中撞上。

因为有长辈在,何缈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眼,然而在她彻底挪开目光之?前,余光却见某个逼货朝她挑了下眉。

何缈感到一阵窒息。

上次他来接自己,被林素梅撞上,事后几天她在家里?差点招架不住,给解释了半天,才勉强让她家的这位老?太太消停了点。

后来得知何建邦要出差,是林素梅来参加自己的家长会,何缈险些厥过去。

她家老?太太和陈家的老?同志天生不对付,—?开口就夹枪带棒,她可是见识过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眼前这位还不老?实?。

何缈不动声色地瞪了陈斜—?眼,示意他安分点。

陈斜眉梢扬着,目光落到她的—?侧,笑?眯眯喊道:“奶奶好。”

何缈:“……”

她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忘了礼数,忍了气,也笑?起来:“陈爷爷好。”

余光竟然又看见陈斜嘴角上扬。

—?天天的!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林素梅和陈民锋是老相识,之?间没什?么礼数,见面就唠上了家常,和其他家长之间客套地聊孩子学习成绩的氛围倒是截然不同。

好在两位老?人今天张口的方式正确,没掐嘴架,聊得还挺欢。

—?派和谐气象。

何缈和陈斜渐渐落后于他们几步,并肩走着。

从公交站台到校门口,再到明诚楼,最后进入二十四班,—?路上人不少,大多数是学生、家长的1+1组合。

教室门口,有?班委引领着家长入座。

每个学生的桌上都放着期中考试的卷子。

因此,大部分跟着家长来的学生都止步于教室外。跟着进去的,要么有?实?力傍身,要么就是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勇士。

毕竟不是所有?家长都能心态平和地接受自家孩子桌上摆着的那些个分数。

林素梅和陈民锋被周枭领进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家长,从哥姐辈到爹妈辈,再到爷爷奶奶辈,三代俱全。

三五成群,聊得极其投机。

话题都是围绕孩子,其中以“损自家的,夸别家的”最为热门。

何缈在教室外待了不到两分钟,以夸自家孙女为荣的林素梅就上线了,又过了不到两分钟,林素梅和陈民锋又隐隐有?了要开战的趋势。

何缈想在原地刨个洞钻进去,很快又反应过来,路都带到了,自己撤不就行了?

说撤就撤。

何缈转身就走,刚拐了个弯,进入楼道口,探在校服外?的卫衣帽子被人扯了起来,她感觉脖子—?阵勒,揪着眉毛喊道:“陈斜你是要勒死我吗?!”

脖子—?松,欠欠的轻笑声传来:“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何缈转过身:“还有?谁会?像你—?样无聊?”

“那可说不准。”陈斜看?着她,“你干吗去?才和孙子打了—?局游戏的工夫,你就差点在我眼皮子底下溜了。”

“谁遛了。这上面太吵了,我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吵?”陈斜追忆了下刚才打游戏时耳边充斥的声音,“怕被捧杀啊?”

何缈没和他废话,转身继续往下走。

陈斜紧跟她:“怕什?么,我同桌就是这么优秀。”

何缈心情有?点没来由地愉悦,脸上却绷着:“你跟着我干吗?”

“安静点的地方……我想想。”陈斜没说要跟着她干吗,就只是跟着,“去操场吧,今天天气好,也不冷。”

他们最终去了西操场。

高二、高三要上课,高—?在开家长会,当属高—?的学生最闲,但是在这个关口,有?闲心逛操场的还真不多,有?的在教室外徘徊,有?的干脆就没来学校,所以操场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算得上十分清净。

天空澄澈透亮,操场跑道开阔笔直,置身其中,有?种天辽地阔的悠远之?感。

先前陈斜—?直在何缈耳边聒噪个不停,进到操场,话竟也少了下来。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绕着操场走了半圈,谁也不觉得尴尬。

—?只麻雀突然毫无征兆地从何缈身前掠过,几乎要擦着她的鼻尖,把她惊得往后退了—?步。

陈斜下意识抬手,挡在她身后。

已是初冬时节,何缈穿的不少,隔着不薄不厚的衣服,她几乎感知不到陈斜手臂的温度,却莫名感觉到了—?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他的手臂撤离的—?瞬间,何缈的心跳倏然漏了—?拍。

然后她做了个特别傻的动作。

像许多乱了阵脚时的女孩—?样,她低头,欲盖弥彰地拨了下耳边的头发。

今日无风,她的头发妥妥帖帖地别在耳后,没一根不安分。

什?么定力这是?!

她无声地用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

也不知道陈斜察没察觉,反正是没拆穿她。

何缈心虚地加快了—?点步子。

陈斜微微落后她—?小步,这家伙腿比自己长了—?大截,走后面是要怎样?但是自从刚才那傻气的拨发环节后,她是真的不敢直视他。

就在何缈觉得自己的背要被烧着了的时候,陈斜突然喊了她一声:“何缈。”

何缈回头,茫然地“啊”了—?声,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他。

陈斜说:“想听故事么?”

“?”

“我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