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何缈被自己气得奓毛的?样子,陈斜偏头笑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

好他妈险。

他转过头,伸手轻轻触了下何缈的?肩:“我错了。”

何缈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尤其是看到他那双极具欺骗性的无辜双眼,什么原则问题都瞬间见鬼去了。

认栽吧何缈,还能和他打一架咋地?

她朝他伸出一只手。

陈斜展颜,把她的手一拉,直接借力再次搭上她的肩。

何缈被他压得身子一弯,费劲挺了挺背:“服了你了。”

“小朋友要有小朋友的?样子。”陈斜戳了下她的鬓角,“说话做事不要总这么老成。”

“走啦!回教室。”何缈白他一眼。

陈斜满脸不愿意:“还有一个小时就放学了,又不用上课,还回教室啊?”

“下周就期中考了,你不用看书?”

“……”

好吧,何缈从他的?脸上知道了答案。

“好了我知道你不用。”何缈说着,拉着他调转了前行的?方向,“走吧,我送你去公交站,一会儿老师问起,我就说你腿受伤回去休养了。”

结果自己踏了两步,身后的人却岿然不动。何缈回头:“怎么?”

陈斜:“回教室吧。”

何缈:“?”

想看着你。

陈斜把心?里?的?声音摁下去,目光望进她瞳孔深处:“突然就想看看书。”

信你才有鬼。

何缈把自己被折腾得支离破碎的?耐心?捡起来:“麻烦精。”

期中考试安排在十一月中旬,距离第一次月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明诚楼前的?那张红彤彤的荣誉榜不复鲜丽,颜色些许泛了白。

陈斜为了掩盖自己撒谎的劣迹,坐了几天公交,事后回想,怎么就脑子进屎做了桩这么得不偿失的?买卖呢?

又一想,不尽然,至少同桌这些?天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更浓烈,更爱意满满。

哎,天生丽质就算了,偏偏还天生机智。

陈斜不禁感慨,还好他成绩烂,不然让身边人可怎么活?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期中考试当天,陈斜重新启用小骚,骑着它去接何缈一起上学。

进教室前,何缈在荣誉榜前站了一会儿,陈斜站在她身侧。

陈斜问:“在想什么?”

何缈说:“在想如果这次试卷题目与上次月考难度相当的?话,我能甩第一名多少分。”

“上次月考的?试卷你不是补做了么?”

“政治题要写的?字太多了,我没动笔。生?物老师前几天正好请假,试卷还没给我批。所以我拿不太准。”

陈斜默然片刻,笑了:“我发现有时候你也?挺欠的?。”

何缈刚想接“彼此彼此”,陈斜先她一步开口:“那咱俩还挺配的?,你说呢?”

这话要怎么回?

一天到晚就知道撩拨,把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当城墙捅。

何缈忽然觉得烦躁,甚至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羞成怒:“配个屁!有本事跟我竞争第一啊。”

她纯粹是被那点躁闷的情绪推动着话赶话脱口而出,没想过这话出口其实是不太合适的?。按理说,以她这凡事必思虑周全的性子,本不能够说出这种不经大脑过滤的话。可能是最近和陈斜混得太熟了,潜意识里?就有点无法无天了起来。

因?此她说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径自往明诚楼走,结果人都快到楼梯口了,却不见身后有丝毫动静,换做平时这人已经跟在后面扯自己小辫子了。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见陈斜仍然站在刚才那个地方,寸步未挪,甚至对她投过去的目光视若无睹。

“怎么了,不上去吗?”她忍不住问道。

陈斜这才看向她,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可不知怎么回事,何缈觉得,转眼之间,他周身气场都变了。

不出须臾,他挪开眼:“你先上去吧,我早餐没吃饱,去食堂加个餐。”说着转身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何缈:“……”

她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确定了一件事。

她刚刚说了重话。

脑子里?乱糟糟的?,何缈慢吞吞地转了个身,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唤声:“何缈?何缈你等下!”

是甘蔗阎王。

何缈停在原地:“甘主任。”

甘友良走到她面前,指了指陈斜离开的?方向:“刚才那个是陈斜吧?”

何缈“嗯”了一声。

甘友良又问:“在路上遇到的?”

何缈第一反应是摇头,但她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坑,于是为时未晚地改成了点头:“嗯。”

“我就知道。”甘友良瞬间松了口气似的,“最近学校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陈斜在谈恋爱,我说怎么可能呢。前几天我在这抓纪律,你俩不也?没搭伴儿嘛,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嘴碎的?太多,在路边见着条蚂蚁恨不得说成一条蛇,一天到晚尽瞎传。”

甘友良摆摆手:“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考试去吧。”

何缈一声没吭,她一面有点心虚,毕竟她的确对陈斜有点想法,一面又很认同甘主任的?话,他们本来也没有在一起。

甘友良一放行,她一秒也?未停留:“主任,那我上去了。”

甘友良在后头叮嘱:“数学考好点啊!上次离满分还差两分,说明这次还有进步的空间。”

上次补做的?试卷中,就数数学卷子被批改得最快。因?为那两分,甘蔗阎王拉着她扩展性地讲解了快两小时。

何缈应着“好好好”,一步三个台阶往楼上走。

直到上了两个楼层,楼下甘蔗阎王逮问题学生的?高亢之音越来越远,她才放慢步子,然而脑海里却渐渐浮现出陈斜刚才沉默不说话的?模样。

就像三月艳阳天突然倒起了春寒,陡生料峭。

整个早自习何缈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的?同桌加餐加到早自习结束也?没回来。

放在他桌上的?那罐牛奶,也?已经凉透了。

铃声一响,何缈就去了考场。无巧不成书的是,她这次和陈斜在同一个考场,她缺考了七门课,只考了两科,却与考足了九科的?陈斜的?总分相差无几。

她刚才对着陈斜脱口而出那句话,有一部分理由应该是出在这里?。如果他有看自己在考试前给他整理的?那些笔记,别说各个知识点都抠到位,哪怕只是简单地顺一遍,也?不至于考这么个闭着眼涂答题卡都能涂出来的分数。

更别提里面还有个数学满分,其他的?科目是开了天窗不成?

学习本来就是个人的事,强加是她的?不对,可是为什么……就是没忍住说了重话呢?

她并不以成绩论人,也?从不用成绩来标榜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也?有各自要奔赴的前程。

人山人海中,怕的?就是那点勾连。

因?为一旦有了想要纠葛的?人或事,便会忍不住思忖脚下的?路。

该不该走,和谁走。

她是一个没有明确目标的?人,一直以来,她走得漫无目的,又坚定不移。

她矛盾又别扭,清晰又笃定。

方向就是朝前。

未来就摆在那儿,只等她走过去。

林素梅曾和她说,那是繁华都市、是光明前途、是手可摘星辰。

为什么会生?气?

大概是她形单影只的这条路上,终于不再是一抹无尽的灰。她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她想拽着那个人跟自己一起往前走。

但她凭什么?凭什么笃定这条路就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又凭什么笃定别人会甘愿去跟随另一个人的?步伐?

毕竟她在这条死板而麻木的路上走了太久,未来也许还是如此。

与人同行?

那是痴人才会做的?梦。

何缈一走进她所在的考场,就看到了坐在教室前方的陈斜。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总之何缈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和这个考场的考生?们打成一片了。

这个考场的人来了大半,基本都围在他座位四周。

陈斜数学成绩好,年级里?人尽皆知。毕竟是上过单科荣誉榜的?人,还是头次月考中数学唯一一个考满分的?。

这种变态型的?人才往前几考场里一放,能钓来一票取经的?三好学生?,反之亦然,把他丢进倒几的?考场里,能吸引一群作奸犯科的?学渣。

“斜哥声名在外,下午的?数学场一定要罩一下小弟。”一名不知道哪个班的男生坐陈斜跟前,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毕恭毕敬地递到他面前。

除了在巷子里?的?那次,何缈其他时候都没有见过陈斜抽烟,也?没有从他身上嗅到过烟味。所以她一直以为那次是场合需要,他平时应该是个不抽烟或者不爱抽烟的?人。

现在也算是非必要时期吧,何缈觉得他也?许不会收下那支烟。

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只见陈斜直接咬住了那支烟:“好说好说。”

那名小弟见状,兴奋得很,又掏出打火机,正要上前给他点火,陈斜抬手一拦:“烟我收下,马上考试了,先不抽。”

说着,他把烟别在了耳朵上。

动作熟稔。

何缈的?分数比他低上一些?,所以坐在这个考场的末端,游离在那群人之外。她看见陈斜朝围拢他的?人群勾了勾手,说:“咱们合计合计,我人厚道,多揽点,数理化物生我包圆儿了,语史政地你们分好工,到时候答案给快点,字多,抄起来费劲儿。”

人群露出惊骇的?表情,他话音一落下,就有人忙不迭阻止道:“斜哥,这就太客气了,你提供数学就够了,别的哪用得着你费脑,理化物生语史政地这八门,你坐等答案就行。”

“可以啊兄弟!”陈斜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然后抬了下下巴,和身前的?几位主心骨确定,“不过别垮半道上了,业务能力还过得去?”

“过得去过得去!资深的,小学入门,初中巩固,高中炉火纯青。”主心骨之一笑说。

周围几个人开始兴致勃勃地分享经验。

陈斜给比了个拇指:“靠谱。”

后来考场里进的?人越来越多,何缈也?渐渐成为了继陈斜之后的第二个攻克焦点。

学生时代要成为校园里的?热点人物很简单,长得好,成绩赞,丑得特别,性格突出……只要占上一个指标,就不乏话题度。

何缈不只一项中标,因?此背地里不知被人言三语四过多少回。

但她这个品种的?热点人物,和陈斜自然有天堑之别。陈斜是接地气的?校草,而她是高岭上的?级花。

学渣作?为一所学校的“底层”群体,和学霸这种“上层”民?众是有壁的?,更别说何缈还是清冷低调那挂的?。要想攻克她,得讲究战术,不能贸然就上。

然而时间短暂,根本不给他们发挥的机会。

刚才那位主心骨之一刚提出可以由陈斜出马施美人计的?法子,监考老师就夹着一沓牛皮纸包好的卷子走了进来,把他们几个聚众的?轰散开。

何缈耳朵挺尖,该听的都听见了,不该听的也?听见了,虽然考场里的?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和自己“谈合作?”,但她已经预见了接下来这两天自己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期中考试完了就是家长会,那对于学渣来说,是堪比修罗场般的存在。

求生?欲能让人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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