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下午的课一结束,陈斜第一时间就出了教室,和他不相上下的,还?有23班的陶听言和孙斯尧。

三人在走廊上打了照面。

此刻五点半不到,原本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正好,一起啊。”陶听言说,“我和老孙准备去买些零食和啤酒,多个人多个帮手。”

陈斜说:“我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一会儿见。”

孙斯尧在后边喊:“什么事这么急啊?”

陈斜头也不回:“天大的事。”

陶听言对孙斯尧说:“让他去吧,我俩绰绰有余了。”

孙斯尧问:“做苦力可以抵消掉送礼物么?”

陶听言坚决道:“不可以!”说完,眼睛慢慢瞪圆,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难道你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孙斯尧往肩上耸了耸书包,摊手:“你看我也没时间给你准备礼物啊。”

“我都提前一周就和你们预告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我!”陶听言特义正言辞,“反正我不管,孙斯尧我跟你说,没有礼物我会记仇的!”

孙斯尧不甚在意地挑眉:“我care?”

“……”

缤纷时光KTV。

陶听言的姨夫是这家KTV的老板,所以这儿理所当然是她攒局的首选之?地。何缈来过不少次,对里头的布局很熟悉。

从何建邦的车上下来,何缈径直去了1027号包厢。

包厢门咧着一条缝,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何缈把缝拉大,先?探了个头进去。

陶听言朋友多,又爱热闹,所以里头的人不少,坐满了小半个包厢。

她的头刚往里一探,就被人看到了,那人叫道:“何缈?”

她循声看过去,是杨天帆,他就坐在离门边不远的位置,看到她,面露喜色,走向门口:“你来了。”

何缈“嗯”了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杨天帆像个领路人一样,带她走了几步:“坐这儿吧,这儿没人。”

“谢谢。”

何缈刚一坐下,就有人起哄:“哇哦~让你别着急吧,这不就把人给等来了。”

说话的是肖书琪。

何缈循声侧头,就看到她刚放下麦克风,腿往沙发上一盘,冲杨天帆笑得满脸谑然。

似乎是注意到了何缈的目光,肖书琪扭头看向她:“你没事吧?你没来学校的这段时间,可把我们帆帆担心死了。”

即便周遭灯光昏暗,杨天帆的脸还是红得很分明。

何缈佯装没看见?,回复他俩:“谢谢,我没事。”说完她的眼神环顾了一圈包厢,问,“言言呢?”

肖书琪说:“一下课就和孙斯尧一起买东西去了,应该快回了吧。”

何缈低头看了眼手机,临近七点,抬头时,她又环视了一圈包厢,视线还没往回收,就听到一旁的杨天帆问:“看什么呢?”

何缈回神,以笑掩饰:“好久没出门了,一下子这么热闹,有点不适应。”

杨天帆温和地说:“那天你真把我吓坏了,没事了就好。学习有没有落下?要不要我把我这段时间做的笔记借你?”

“不用了,谢谢,我在家有看书。”何缈说,“那天麻烦你了,听说在现场警方找你做了笔录,没耽误你考试吧?”

“不耽误。”杨天帆摇头。

何缈一拍脑袋:“昂,对了,我听说这次月考你是年级第一。恭喜啊。”

杨天帆又笑了,挠挠头:“原来你已经听说了。”

“嗯,言言告诉我的。”

“那是因为你不在。你只考了两科,两科就都是年级第一。我这也就勉强算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何缈:“怎么感觉这个比方打得有点怪怪的。”

杨天帆:“所以说我语文怎么就只考那么点呢。”

何缈笑起来,刚要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是陶听言打来的,一接通,陶听言那毛躁的声音乍然响起,包厢里声音这么吵都挡不住:“缈缈,你到缤纷时光了吗?”

何缈用手拢住手机的扬声器,隔绝掉四周的嘈杂:“到了。怎么啦?”

“我到楼下了,打我姨夫的电话没人接,你下来帮我和老孙拿下东西吧,有点多,我俩一趟搬不完。或者你再叫下——”话说到一半,陶听言突然改了口,“啊,不用了缈缈,你不用下来了,我看到陈斜了!挂了!”

何缈的手机还放在耳边,微滞的动作使她看起来有些茫然。

杨天帆问:“怎么了?”

何缈站起身:“言言回来了,我下去帮她搬点东西。”

杨天帆狐疑道:“我怎么听到她说不用了?”说完他又连忙申辩道,“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刚才麦克风正好停了,你朋友的声音又有点大,所以不小心就听到了。”

“没关系。”何缈把手机扔回兜里,往外走,“我出去一趟。”

她走到电梯口,发现电梯正在从下往上升。不知怎的,心情莫名有些忐忑。

通透程亮的电梯门上照映着她的身影,何缈借此打量了几眼自己。

她以前不是没有停课或休学过,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也有过不安,甚至感到抵触,但没有一次是像这回一样,出门前洗了半个多小时的澡,又在衣柜前站了半个小时斟酌待会儿要穿什么。

最后她选了件长袖连衣裙,外搭了一件短款的牛仔外套。

走出房间的时候,被林素梅十分夸张地赞叹了半天。

这会儿看着电梯门上映照着的自己,确实还?不错,何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管无色唇膏,对着电梯门涂了下嘴唇。

刚涂完下唇,电梯门“叮”的一下开了。

她拿着唇膏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和电梯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飞快把唇膏盖子盖上,塞回兜里。

“需要帮忙吗?”何缈稳住自己,淡定地问。

陶听言最先?走出来:“不需要,我们仨正好。不是和你说了不用下来了吗?”

“……”

何缈的视线刚和陈斜的目光触了一下,被陶听言这么一说,顿生尴尬,立马收回视线。

她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一来就拆她的台。

三人都出了电梯。

何缈跟着他们一起往包厢方向走,转移话题:“怎么买这么多?你把人家店铺搬来了?”

啤酒、鸡尾酒、水果、零食……一箱一箱,叠了好几摞。

陶听言:“吃不完留给?我姨夫零售,亏不了。”

孙斯尧对何缈说:“这些东西KTV里都有,非要出去买,去的还?是批发市场,这差价可真好赚。”

陶听言:“你懂什么?这说明我有商业头脑。”

孙斯尧:“是,的确够有头脑的,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

眼见着又有着火的趋势,何缈放慢了步调,把前方的阵地留给?对垒双方,抽身退到了陈斜身旁。

陈斜仿佛就在后头等着她似的,两人刚一并肩,他就开口了:“穿搭不错。”

何缈愣了下:“啊。”

陈斜说:“很漂亮。”

“哦。”何缈确定他真的是在夸自己,脸微微有些发烫,“谢谢。”

陈斜侧头,眼睛落在她的唇上:“涂完吧。”

何缈下意识抬手,指尖落在唇边,顿了顿,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后,把手放下,上下唇紧紧贴合,抿了几下,说:“好了。”

“嗯。”陈斜移开了目光。

“就嗯?”何缈问。

陈斜再次看过来,扬了扬眉。

何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氛围并没有因?此凝固,陈斜眼中裹起几分笑,语气欠扁道:“是么?印象中我一直是这么深沉内敛又惜字如金的男人。”

“……”

何缈忍着笑:“臭屁。”

他们刚进到包厢,东西就被各路人马接手,瓜分的瓜分,摆盘的摆盘。

陶听言还?颇讲究仪式感地关掉了屏幕上播放歌曲的原声,拿着麦克风站在屏幕前方,正对着众人发表了一番生日感言。

最后还特地感谢了大家的到来和对她的喜爱。

按照她事先?和何缈商量好的,为了避免她在生日这天“颗粒无收”,何缈需要担起当托儿的重任。在她结束感言后,众人的注意力分散之前,立马上前送上心意,给?大伙儿带个好头。

所以陶听言话音刚落不久,何缈就在全包厢人员的注目下,捧着礼物上了前。

陶听言的演技实在是有些做作,她捧着腮:“干吗呢这是,我们都多少年的朋友了,你还?这么客气!真是的!”

“生日快乐,言言。”何缈把礼物递给?她。

陶听言找她做托儿的时候,套路了半天,想知道何缈给?她准备的礼物是什么。但是何缈嘴巴太严,半天撬不动。不过按照她以往给?自己送的礼物来看,陶听言想,都是实用型的,估计逃不过吃穿用。

所以当她低头看着装礼物的飞机盒时,瞬间觉得自己用不着演了。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翻看里面的东西:“你是从哪儿淘的林栩这版PB啊,我记得预售十分钟不到就被柳絮们抢完了,我打入粉丝团和站子姐姐们攀交情,也没攀来一本。”

林栩是陶听言最近的墙头,每天挂在嘴边的宝贝老公。

“机缘巧合。”何缈说。

“你的机缘巧合,和费尽心机没差。我还?不懂你!”陶听言捧着盒子亲了一口,“爱你小小!”

礼物送了,托儿演完,何缈功成身退。

她刚一转身,站在显示屏前的陶听言差点脱口而出“下一个”。

好在来的人基本都捧她的场,礼物也都准备得很精心。

何缈回到沙发上坐下,陈斜朝她的方向倾了倾:“一会儿我也有礼物送你。”

何缈诧异:“为什么送我礼物?”

“谁知道呢?”陈斜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顺手就买了。”

“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你明天来学校么?”

“嗯,我已经解禁了。”

“那你记得给?我带牛奶。”何缈刚要说话,陈斜紧接上一句,“这就是我想要的礼物。”

何缈一顿,“哦”了一声,切掉这个充满暧昧的话题:“言言生日,你准备了什么?”

陈斜把手伸进他的书包里,从里面掏出来一张卡。

何缈一惊,送卡?

难道他家开中医堂是假,有矿是真?

她内心尚在感慨自己有眼无珠,不料陈斜把卡的正面往前方的茶几上一摊:“陶听言不是爱吃么,我正好有一张超市购物卡,这个额度应该够她吃一阵。”

何缈:“……”

陈斜:“是不是眼红了?你过生日送你更好的。”

“……”何缈努力地憋住笑,“挺好的,1000块呢,巨额。嗯!”

陈斜眉梢扬起:“我知道我心思细腻,你们女孩子也不一定比得过,不要太苛责自己。”

何缈:“……”

陈斜朝前方抬了抬下巴:“我孙子上去了。”

何缈朝显示屏的方向看了过去,孙斯尧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拖出来一个巨型箱子,拉到陶听言面前。

“不是说没准备礼物吗?”陶听言一脸意外地看着眼前那个几乎与自己齐高的箱子。

“老子像是按套路出牌的人么?”孙斯尧说着,开始麻利地拆箱子。

陶听言还?没来得及说话,离屏幕前面有一段距离的肖书琪突然发出一道“啧”声:“我说这是什么东西呢,我们到的时候,这箱子就已经在角落里放着了。我还?以为是KTV的工作人员遗留在这儿的呢。”

她说着说着,那股子谑然意味更浓:“我知道了,孙斯尧,你该不会是暗恋陶听言吧?”

孙斯尧拆箱子的动作没停,回击肖书琪:“你今天还带着杨天帆过来了,听说你们青梅竹马,你是不是也暗恋他啊?”

肖书琪一脸无语:“不是!这能相提并论吗?”

她扭头,对杨天帆说:“帆帆,我有这么精心地为你准备过礼物吗?而且还?是为了保持惊喜提前搁到现场的那种哦。”

正当包间里的八卦气氛愈浓时,寿星却乐不可支地笑了:“书琪,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老早就和老孙打好招呼让他今天下课后陪我去采购了,这么大礼物他怎么随身带着,只能先放到现场嘛。”

肖书琪不罢休,问孙斯尧:“尧哥,真是这样么?”

孙斯尧:“你说呢?”

这话就很迷,这句“你说呢”到底应的是陶听言的说辞,还?是回击得她前头的那番话。的的确确有几分水中月雾中花的意思,肖书琪也糊涂了,她懒得究其如何了,瘪瘪嘴:“好吧,当我嘴快。”

陶听言的心思全然不在此,看着眼前的巨型礼物一点点被揭开外衣,她兴致高亢。礼物的真容亮相时,更是惊喜地蹦了起来:“居然是林栩的人形抱枕!卧槽啊!你和缈缈两人是不是串通好了?”

这回孙斯尧还?没说话,旁边的肖书琪倒是嘟囔了一句:“我刚才可能真的判断失误了,应该不会有男生给?喜欢的女生送另一个男人的人形抱枕。是吧孙斯尧?”

孙斯尧瞥她一眼,似乎嫌她今晚话格外多。

不远处的何缈回陶听言:“我们要串通,也不会串通到一块儿去的。”

“也是哦。”陶听言抱着自己的爱豆“林栩”,一脸幸福得要冒泡泡的样子,问孙斯尧:“老孙,可以啊你,怎么想到送这个的?”

孙斯尧耸了耸肩:“投其所好。”

这话就很意味深长了,然而还?等不及闻者细细体味,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条缝,有个男生的脑袋探了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陶听言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