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是个实?实?在在的“三无?产品”,无?路灯,无?长椅,无?正儿八经的小径,偶有的几条落叶成堆的小路都是人为踩出来的。沾了不远处小道上路灯辐射的光,不至于昏黑至极,反而增添了几分影影绰绰带来的暧昧气氛。

何缈刚踏进来的那一刻,就发现自己被骗了。没有陶听言,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只见一高个的眼镜男倚着情定?三生石,手捧一束鲜果花,神色有些拘束,明摆着在跷足以待着什么。

自从她作死地把自己钉在级花这个位置上后,她的世界就开始变得充满魔幻,有时候无?意转个头,都能撞上一双来自纯情少男的电眼。

此情此景她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何缈扭头就要兴师问罪,肖书琪认错态度良好又速度:“啊,我道?歉,我错了,是我不对,是我先斩后奏,对不起嘛。”

“……”

肖书琪顶着何缈凉凉的眼神,硬着头皮道:“那个,何缈,你?听说我,这哥们叫杨天帆,2班的,我发小,学习好,性格也不错。我俩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这不是他头一次喜欢人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和你?接触,人找我搭个桥,你?说兄弟我是不是不能坐视不管?”

肖书琪语速极快,噼里啪啦一通说,看着就像提前演练过。何缈胸腔肝肺里头窝了一团火,还来不及撒,杨天帆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

肖书琪没再说什么了,只拍拍何缈的肩:“你?们聊,随便聊。”

最?后冲杨天帆握了个拳,撂下个“拜拜”,迅速溜之大吉。

她向来心大,做事只管开?头,结果任其发展,出了小树林后,抱着自己刚完成了一桩“丰功伟绩”的好心情,一路吹着欢快的口哨回教?室,刚踏上顶层的楼梯转角时,身后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像是刻意附和了她刚吹出口的那一声。

她转过身,目光顿了下。

这不是新鲜出炉的校草么?

校草倚在围栏上,双手搭着栏杆,拽着一副“别怀疑,叫的就是你”的脸,问:“何缈呢?”

肖书琪指了指自己,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你?问我?”

校草说:“刚看你?拽着她下楼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上来了?”

肖书琪说:“她还有事,我就先回了。”

校草:“你?们很熟?”

肖书琪:“嗯?”

“问你呢。”

“你?问我我就一定?要答了么?”

陈斜皱了皱眉。

这一皱,莫名让肖书琪感觉有点心慌,她有点憋闷地答:“今晚刚认识。”

陈斜脸色果然不好:“刚认识你?把人拉走自己回来了?”

说完又补了句:“我看你?怎么那么像在拉皮条。”

“纠正一下。”这回肖书琪自我感觉在理地反驳道?,“我这做的是月老生意。”

闻言,陈斜沉默了片刻。

须臾,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然后迈着大长腿下楼去了。

陈斜进?入小树林的时候,看见?一男一女正脑袋凑脑袋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单手抵唇,轻咳两声。

何缈闻声侧头:“你?怎么来了?”

陈斜走近几步,在她身侧停下,这才得以看清这两位在干啥。

这两人在分、草、莓。

至于为什么会分草莓,陈斜联想到最近他和何缈抽屉里时不时空降的那些玩意儿,基本也猜着了前因。

呵。

陈斜对着花束里余数不多的草莓抬了下下巴,鬼话张口就来:“这玩意儿十里飘香,闻着就来了。”

“……”

瞧他满脸悠悠然的样子,何缈觉得估计是哪个班的小姑娘在践行“半小时成大事者足矣”的地下校训,正好撞上了。

还挺赶巧。

何缈加快速度瓜分着花束里的草莓,对眼前的杨天帆说:“今天谢谢你,草莓我收下了。”

杨天帆嗓音温和:“你?喜欢就好。”

何缈:“当然喜欢了,没有女生不爱吃草莓吧。”

旁边的陈斜双手抄着兜“嘁”了声:“多了去了。”

何缈没搭他的腔,倒是杨天帆问何缈:“这位是……”

她头也不抬地答:“不重要。”

陈斜:“……”

杨天帆:“……”

陈斜不可置信:“何缈你?——”

何缈充耳不闻,对杨天帆说:“走吧。”

杨天帆:“噢。”

被无视的陈斜:“……”

杨天帆是2班的,教?室在明诚楼第一层,何缈和他以“随时联系”的客套话?收尾后,很快便分道?扬镳。

何缈一抬头,发现陈斜歪着身子倚在楼道?入口处等她。她走了过去,两人拾级而上。

人都走了,陈斜也就不客气了,从之前的眼神攻击直接上升到了言语攻击:“这憨批跟你?表白了?”

憨批?

何缈皱眉:“人挺厉害的,中考前十的成绩进来的。”

陈斜呵笑:“你?们好学生评价人厉害的标准都这么单一的?”

何缈反问:“不然呢?”

陈斜哂笑道?:“打架,运动,玩游戏,还有……还有那什么也不是那么重要吧,但哥要提醒你?一点的是,看人得看全面,也得看长久,有些人止于一面之缘就够了。”

何缈忽然问:“你?是不是对成绩好的人有敌意?”

陈斜眼皮一挑:“怎么说?”

“你?平时看不惯周枭,现在又看不惯杨天帆,你?瘸腿的怎么好意思说人家正常走路的?”

“……”

突然被这么一怼,陈斜还真没反应过来。他哼笑了下:“瘸腿?”

何缈没吱声。

“心里知道就行了,这么直白揭人短处,让人很没面子的,懂?”

“你?还说人家憨批呢,你?就给人面子了?反省反省你?自己吧。”

“那我也没当人面说啊。”

“私下说就有理啦?”

“何缈,你?非要跟我较这个真?”

“……”

两人目不斜视地对峙片刻。

但凡这是个武侠剧片场,此刻这俩人之间的真气起码可以将行人震到二里地开外。

这气氛发酵得莫名其妙,何缈恼死了,她敛起那些即将从喉咙里溢出的长.枪短炮,决定先行一步,一只脚刚迈上台阶,小腹忽然猛地一阵抽搐,冷汗瞬间如雨后春笋般,从前胸后背、额头颈肩汩了出来。

紧接着她感到一股陌生的热流在体内长驱直下。

何缈先是愣了下。

意识到那是什么,她脑海里闪过一丝猛烈的喜悦,但这种喜悦仅仅维持了一瞬间,难耐的疼痛就直接折弯了她的腰。

陈斜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怎么了?胃又不舒服了?”

他蹲下身,看见?何缈惨白的脸上全是汗。

何缈眨巴掉眼睫上的汗:“陈斜。”

喊出名字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他跟了声:“嗯?”嗓音又轻又低。

何缈还是没说话。

“说话,是不是胃不舒服。”

陈斜的声音虽急,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低沉。

由于实?在是疼痛难忍,何缈也顾不上矜持,她声音轻低地说:“陈斜,我好像来大姨妈了。”

“……”

她话音一落,陈斜先是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脑子就像个放映机似的,不仅瞬间就倒带出上次看花榜照片时她和陶听言的对话,还想起开?学那天自己调侃她借卫生巾时她乍红乍青的脸,攥住她胳膊的手便紧了几分:“第一次?”

何缈点头,眼神可怜巴巴的:“肚子好疼。”

一滴冷汗砸在了陈斜的手背上。

他弯下腰:“上来。”

何缈:“嗯?”

“嗯什么嗯?我背你?。”

这时,上课铃声突兀地响起,旁边来往的学生如一只只受了惊的老鼠似的,四处乱窜,眨眼间便各回各窝,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何缈还有几分犹豫,陈斜几分激将几分调侃道?:“难道女生都比较喜欢公主抱?”

“……”

何缈下意识想瞪他一眼,发现居然有些吃力。

陈斜催促:“再不上来,我动手了啊。”

何缈思索两秒,放弃了无?意义的僵持。

他此刻半蹲着,身体微微前倾,薄T勾勒出他背部的线条,不过是和她一般大的少年,抽条儿似的,看着就瘦削单薄,也不知道趴上去会不会把他直接压弯了。

她试探性地把手轻轻搭他肩上,谁知手刚一触及他的肩,他便握住了她的手腕,顺势一拉,将她整个人拖上了背,接着腰一挺,人瞬间就站直了。

“走咯!”

何缈脑子里“刺啦”一声,像老式的黑白电视忽然断了信号。

出了明诚楼,又走了一段路,何缈发现,行进?线路似乎不对。

她唇边就是他的耳廓。

何缈深吸口气,慢慢呼出,问:“陈斜,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斜:“校医院。”

何缈:“停下吧陈斜,我不想去校医院。去了医生估计只会给开?止痛的药,那个有副作用,我不想吃。”

陈斜停住脚步:“生扛着?我听说那布洛芬什么的,偶尔吃一片,问题也不大。”

“不吃。反正第一次,疼一疼就过去了。”

“你?这姑娘……”他倒也没坚持,只微微侧头,“那去哪儿?”

他侧头太突然,何缈猝不及防,来不及避开的嘴唇在他的耳垂上轻轻擦了一下,何缈一愣,惨白的脸上蓦地便多了几分异色。

她语气略仓促:“去章老师办公室吧。”

陈斜顿了几秒:“好。”

作者有话要说:斜哥,还有那什么是什么呀(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