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谁不做人,自从照片一换,陈斜的票数就跟坐了火箭似的直直往上飙升,哪管二名开外的草被虐得有多惨,反正他自独美丽。

孙斯尧最近感到非常困扰。

他的同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摆出一副思想者的样子,偶尔余光强劲地瞄到她的手机,给人发的消息都是什么“包抄”“进攻”“美人计”之类的。有时候不小心惹到她,换平时早爆炸了,现在却无心恋战,专注地做她的思想者。

奇怪的还有陈斜,他这两天有点嘚瑟得过分,经分析,这种反常和他草榜上离奇上升的票数联系最为密切,但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孙斯尧不认为他是个会被这类光环影响的人。

所以思来想去,他也搞不明白这两位是怎么了。

不懂就要问,孙斯尧一下课就直奔24班,路上遇见何缈正往23班这边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擦肩而过。

孙斯尧一进去,原本坐在陈斜面前讨教某端游战术问题的李小侯立马自觉地滚回了自己座位,陈斜惬意地往后桌一靠,说:“你真该反省反省你这形象,怎么好学生见了都跟赶着逃难似的。”

“那不能怪我,不信你来我们班试试,场面绝逼比这美丽多了。”孙斯尧在他前面坐下。

陈斜问:“找我什么事?”

“我是来问你怎么回事的,你最近孔雀开屏得厉害啊。”

“有么?”

“怎么没有,草榜上脱了缰往上升的票数不是证据?”孙斯尧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在屏幕上划拉着,“来来,再瞧瞧我这儿的证据,瞧见没,最近加我的女生赶上一个团了,个个把我这儿当婚介所,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你也不小了,该早恋了。”

“过来。”陈斜睨他。

孙斯尧自保地往后仰了下脖子:“干什么?”

陈斜没给他保命的时间,身子朝前一倾,手刀落下:“削你!”

孙斯尧:“我他妈……”

陈斜:“嗯?”

孙斯尧口型一转:“我他妈真佩服你这速度。那什么,我是真的想问,你搞什么了?那照片是怎么回事?”

陈斜问:“你觉得那照片不帅么?”

“帅啊,不是,这和……”

陈斜打断他:“怎么个帅法?”

孙斯尧:“……啊?”

其实这张让无数女生疯魔的自拍照,也算不上多特别,照片中的少年应该是刚运动完,额发汗湿,头发看起来很柔软,头偏右微微昂起,倨傲地看着镜头。凸起的喉结往下,锁骨的线条流畅地没进黑色领口里。

比起那张帅气张扬的扣篮照,这张其实更冷一点,看起来也更凶一点。

但孙斯尧作为一个男人,男人看男人,让他评价,结果只能是——

“这能是怎么个帅法,自然是装逼的帅法!”

陈斜安静片刻。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纠正一下措辞。”

三秒过后,孙斯尧智商回暖:“这张自拍照,用我十分客观的眼光来看,自然而不做作,性感而不妖魅,拍得太好了,太具有艺术气息了。”

见大佬神色愉悦,孙斯尧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他凑过去扫了眼大佬的手机,没忍住脸颊抽动了一下。

大佬正在欣赏这张自拍照。

手机的页面也停留在草榜上。

孙斯尧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明白了点什么:“斜哥,你跟我说实话,这照片是不是你自己换上去的?”

陈斜的眼神还逗留在照片上:“怎么?”

孙斯尧大跌眼镜:“卧槽真是啊?”

陈斜一脸坦荡道:“是又不是。欸,你说我如果把手指插进头发里,会不会更性感?”

“……”

“会会会。”孙斯尧敷衍完,问,“什么叫‘是又不是’?”

陈斜放下手机:“我找人查了下上传照片的IP地址,顺便把那人的ID也确定了,然后借老爷子的手机匿名给对方发了张照片过去。”陈斜嘴角勾起的弧度看起来十分欠揍,“既然对方这么欣赏我,而我又这么大方,当然要成人之美了。”

“……”

他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惋惜道:“就是有人要不高兴咯,啧。”目光无意地扫向窗外。

孙斯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陶听言和何缈站在走廊上,正趴在栏杆上商讨着什么。

孙斯尧问:“有人?谁人?”

陈斜觉得奇:“你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吗?”

“看来你和你同桌的关系是真的不大好。”陈斜轻“啧”了声,言简意赅地把陶听言要给于畅拉票的计划告诉了他。

“我说她最近怎么那么异常,你说她这是不是传销头目预备犯罪分子……”说到一半,看到陈斜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孙斯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给了自己一嘴巴子,“靠,我他妈嘴怎么这么欠。”

“知道就好。”陈斜恢复了一点笑容,“快上课了,滚吧你。”

孙斯尧心里稍安了点:“滚之前小的有个请求。”

“说。”

“把给你查IP的人推给我。”

陈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推给你有什么用,你能拍得出这么帅的自拍么?”

上课预备铃的音乐响起,何缈也进了教室,靠近座位时,听到孙斯尧冲陈斜说:“又不是要和你比。”

孙斯尧转身走了,何缈随口问陈斜:“他要和谁比什么?”

陈斜说:“比尊严。”

何缈:“……”

准校草“换照”事件在校内网上掀起了一波改照片的风潮,第一人往往风华绝代,跟风者免不了东施效颦,事情再往后发展,就不可避免地有点油了。

陈斜的票数一骑绝尘,让人望尘莫及就算了,这人还特不要脸地在校内网上发了条个人动态:“虽然私人照片的流出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但还是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心)(心)(心)。”

孙斯尧极不捧场地在下面留言:“要点脸兄die!!!”

陈斜以德报怨地回复了他,顺便公开地给他拉了个票:“这位是我的好兄弟老孙,当前排名第38,翩翩公子温柔善良洗衣做饭勤俭持家,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他。”

没错,油腻大军之一的孙斯尧紧跟潮流地换上自拍照后,排名开始持续下跌,他深刻分析后,认为是自己照片没有选好,于是他决定每半小时换一次照,在他的力挽狂澜之下,排名一路向下,盘踞在了十分感人的第38名。

本来他就因为这事感到困扰,看到陈斜如此有情有义地给自己拉票,瞬间非常感动,给陈斜私发微信:“谢谢老斜,还是你好,永远都不忘发掘我身上的闪光点。”

陈斜回:“不客气,为了你,说点谎不算什么。”

孙斯尧:“……”

有了陈斜的助力,孙斯尧这只原本断了线的风筝又顺风起飞了,虽然飞得不算快,但相比陶听言给于畅拉票带来的龟速涨幅相比,还是要好那么一点。

于是早上一来学校,何缈刚把牛奶罐搁陈斜桌上,就收到了来自同桌的风凉话:“竞争意识是个好东西,感谢你替我将它唤醒。”

何缈看他半晌,吐出仨字:“神经病。”

陈斜对着桌角把牛奶罐的盖子给磕了:“服不服?”

何缈:“自恋不是个好东西,要不要我替你把它摁回去?”

陈斜问:“怎么摁?这么摁?”

他抬起自己的手,做了个捂心口的动作。

何缈纯粹就是话赶话一问,没想到他真会反问回来,还动手做了个示范,瞬间一噎,愣了一下才说:“靠风骚拉票,算什么本事?”

“咳——”她话音一落,陈斜被牛奶呛了个正着,呛得他白皙的脸庞通红。他咳了几声把气顺下来,忍不住笑了,“你说什么?风骚?”

他靠得近,何缈一侧脸就看到他因为被呛而咳得红润透光的薄唇,唇形极其好看,此刻还有几分鲜艳欲滴之感。

何缈顿觉“风骚”这词儿用在他身上,还真是无与伦比的贴切。

她稍稍往凳子外挪了挪屁股,不动声色地与他多拉开了几公分的距离,因为内里的那一丝心虚,她的语气透着点欲盖弥彰的冷意:“自己流传出去的照片,不承认吗?”

“你挪屁股干什么?”陈斜蓦地问道。

这人是人精么?眼神怎么那么好?

何缈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道:“怕长痔疮。”

陈斜差点笑趴,他忍住笑说:“照片么,我凭自己的本事流传出去的,换句话说,我这叫竞争意识强,从你那儿学来的本事。”

“要我夸你一句学习能力也强吗?”

“没问题。你夸。”

“……”

“要不你先跟我解释一下风骚吧。”

何缈拿牛津词典一挡,隔绝了他穷追不舍的追问,专注背单词。

陈斜也不上赶着讨没趣了,一边嘬着牛奶罐罐沿,一边开始重复念“a、b、a、n、d、o、n,俺搬凳!a、b、a、n、d、o、n,俺搬凳!”。

几轮下来,魔音贯耳,仿佛他的英语词典上只有abandon一个单词。

何缈听得差点想搬个凳子锤他脑门上。

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接近十二点,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学生们蜂拥而出教学楼。

何缈和陶听言结伴又去拉票了。

最近的午饭何缈跟着陶听言吃得极其凑活,两人一出校门,在美食街的摊位上买个烧饼或者要份烤冷面,边走边解决。昨天在养老院碰了壁,陶听言临时改变策略,把目标受众重新聚焦回同龄学生上。

所以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隔壁职高。

经过一家便利店时,何缈让陶听言在外面等一下,她进去买了一包一次性口罩,从里抽出两个,递了一个给陶听言:“戴上,难免有人嚼舌根。”

“也是。”陶听言二话不说戴上了,“希望一切顺利,冲刺前100就看今天啦。”她挽上何缈的手,“还好你不嘲笑我傻。”

何缈说:“说得好像我嘲笑你傻你就能洗手不干了一样。”

“说不定。干傻事不抱团那才更傻呢。”

说话间,他们已啃完随手买的午饭,前头再拐一个街角,就能看见隔壁职高的校门。何缈把吃完的烤冷面的纸碗扔进路旁的垃圾箱,抬眼的时候,余光瞥见马路斜对面有一位老人正拿着火钳在拣拾垃圾箱里的可回收物。

她动动胳膊和陶听言示意:“那老人家身上穿的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军训服?”

陶听言看向对面:“是吧,应该是谁军训完后扔了被老人家捡了回去。”

何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陶听言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啊!我要死了,听说下周就要开始订制校服了,这对我们背景板来说简直太残忍,校服一穿,就是人群中的一方空气。”

她呜咽一声,怆然道:“我的足球哥还能看见我吗?”

“穿校服其实挺好的。”何缈说。

陶听言怨气十足:“你上花榜你了不起,我丑我尴尬行吧?”

何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