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陶听言成为朋友,何缈曾一度以为这是个谜。不论什么事情,她思虑都会很多,一旦决定执行,还总是闷头地搞。陶听言和她截然相反,她喜欢高调地宣扬自己的计划,行动起来也是风风火火。

说好传单第二天印,第二天中午陶听言果然就印好了,晚自习课间,她发了条消息给何缈,让她来23班一趟,然后祭出了自己连夜赶出来的一份《草榜攀登计划书》,里面详尽地列了三个阶段达成目标,分别是轻松冲刺前100、稳步进扎前50、力争突围前15,目标人群广布校内外,年龄群下至小学生,上至退休老人……由于太过面面俱到,何缈通读完后,一刹那觉得陈斜第一的位置都受到了威胁。

何缈拿着计划书,问陶听言:“缜密是缜密,万一适得其反了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摁着对方的头说你必须选他吧?一人一天只有两票,大家心里都有自己想投的人。”

陶听言说:“所以我们真正要攻克的主力军在校外啊,校外谁管你一中的校草是谁啊,只要会说话,没有拿不下。”

何缈:“你确定真的要做?”

陶听言:“你打退堂鼓啦?”

何缈“昂”了一声。

“你的好朋友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就甘做那个旁观者吗?今天为朋友的幸福出一份力,明天朋友就愿意为你的幸福牺牲自己。”

“……”

“小小~帮帮我嘛,我真的很喜欢他。”

何缈嘴唇动了动:“你都还不了解他,就喜欢上了?”

陶听言揪着手指说:“我们在微信上聊过三次天,我觉得他是个很温柔、很克制的人。”

何缈伸出摊开的手:“手机给我。”

“干吗?”

“我看看啊,他怎么温柔、怎么克制了。”

陶听言把手机递给她。

何缈接过她的手机,点开微信,翻了下聊天页面,最终锁定在备注为“足球小王子准男票”上。

她点开一看,聊天框里有准确的时间卡点,的确只聊过三次天。

星期二下午11:09

胡言不乱语:不好意思这位哥,白天把你的足球搞坏了,我赔你一个吧(哭泣)。

足球小王子准男票:你人没事就好,球无所谓。

胡言不乱语:不不不,如果不是我球也不会坏,你一定要给我这个补偿的机会,不然我会寝食难安的(哭泣)(哭泣)(哭泣)。

足球小王子准男票:真没关系,我去洗澡了,早点休息。

胡言不乱语:那你洗白白哦,晚安(月亮)。

中间过了近一周。

星期一下午7:21

胡言不乱语:这位哥,你数学成绩怎么样?我正在攻克一道难度特别高的题,思路有点堵,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教你吗?(可怜)

这位哥估计是位三好学生,晚自习课间才回复她。

星期一下午7:36

足球小王子准男票:题目拍给我看看。

胡言不乱语:(图片)

星期一下午7:55

足球小王子准男票:(图片)

足球小王子准男票:步骤如图。

足球小王子准男票:这道题是高一数学第一单元的基础入门题,其实不难,你思路堵了可能是上课没听讲吧,听了肯定会。

足球小王子准男票:马上上课了,晚自习还是少玩手机,先下了。

胡言不乱语:谢谢哥,有了你的指教,我的思路现在非常开阔。我觉得过去我的思路经常堵,就是因为缺少你这样既优秀又有耐心的同学的指导。下次有难题我还可以找你吗?(可爱)

星期一下午9:05

足球小王子准男票:当然可以。

第三次聊天就在昨晚,陶听言把那张草榜上199排名的截图发给了对方,说要为他杀出一条血路,让他成为淮西一中今年的逆袭之王。

对方先是连发了一串困顿的省略号,然后谢谢了她的好意,并且直白地表明自己对草榜排名并不感兴趣,希望她不要在此事上费时间,还礼貌地以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了收尾。

何缈看完之后,确实看到了对方的克制,她对陶听言说:“他是挺克制的,我觉得他克制住了没拉黑你、没打死你。”

陶听言哼道:“你不觉得他这样的人很靠谱吗?不斤斤计较,会乐于助人,还不会有意聊骚,反正我不管,我就觉得我挺喜欢他的。”

何缈沉默了一会儿,问:“可是他自己都说了对草榜不感兴趣,你还要给他拉票?”

“男生不都好面子,嘴上说着不要,真给拉上去了心里准一个劲儿地嘚瑟呢。”

何缈觉得这理够歪的,不过见陶听言丝毫没有作罢的意思,便松了口:“好吧,拉票就拉票。”

第二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何缈拿着那份计划书回到24班。

陈斜架着腿坐在桌子上玩手机,见她回来,懒懒颓颓地卸下腿。

何缈往里走。

下一秒,纸张的切口划过自己的掌心,《草榜攀登计划书》被某人不打招呼、出其不意地抽走。

何缈侧身看他:“还我。”

某人把东西举高高,向上瞄,一字一句:“草、榜、攀、登、计、划、书。”念完他就笑了,“高级啊,给谁计划的啊?”

结果他往里一翻。

开头一段便是——于畅,一个只一眼就让人念念不忘的男生,一个浅浅一笑就让人如沐春风的男生,一个低调淡薄却深深驻扎在我心上的男生。朋友们,投他,我的心之所向,你的不悔选择!

像是被烫了一下手似的,陈斜差点吓脱手:“操,啥玩意儿?”

他问何缈:“谁啊这是?你对象?”

何缈乘机把东西抽了回来:“关你什么事。”

陈斜被噎了一下。

今晚是章紫媛坐班,这时她走了进来,一眼就锁定造次分子:“陈斜,桌子那么好坐呢,我这讲桌高啊,要不要上来试试?”

“那倒不必了。”他长腿往地上一搭,就下来了,问何缈:“作为草榜上的一份子,既然看到了,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之前是不是你说的,社会难混,得具备点竞争意识。欸,你别说,看到这份计划书,我的竞争意识好像有那么点被唤醒了的意思。”

何缈听得脑壳疼:“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

“哥在草榜上的位置将遭滑铁卢,我还不能说话了?”

“哥,您看榜单没有,您老地位超前,没人能撼动得了。”

“不见得,学霸拟的计划书那不能小觑,毕竟……”陈斜说到一半,乍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刚叫我什么?”

何缈觉得自己真心累,选择性忽略后一个问题:“这份计划书不是我写的,是言言写的,你能不能闭嘴消停点,麻烦你抬眼看一下讲台。”

陈斜抬眼往讲台一看,章紫媛的眼神正锁定他,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他的天灵盖。

他眯眼笑,手上吊着三角巾也不老实,还装模作样地抱拳,给章紫媛隔空拱了个手。

章紫媛还挺给面子地挪开了视线,没当场指着他教训。

但陈斜一秒都没老实,脑袋往桌上一趴,看似要睡觉,实则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更刁钻、更隐秘的讲话环境,他侧着脑袋、压低声音冲何缈说:“嘿,刚叫我什么呢?”

何缈装聋,陈斜嬉皮笑脸:“再叫一句呗。”

何缈白他一眼,选择装哑巴。

陈斜:“叫都叫了,再叫一句有什么难的?”

何缈这回看都没看他一眼,忽然举手:“老师。”

章紫媛看过来:“怎么了?”

何缈当着全班的面,面无表情地公然告状:“陈斜他不停讲小话,打扰我学习!”

有了刚才的案底,章紫媛直接略过了查证的过程,指了指陈斜:“老实不下来了你还?给你三个选择,讲台,教室后,”手臂一挥,指尖转了朝向,“或者走廊外。”

陈斜站起身,微笑地看着讲台上的章紫媛,闭拢的嘴里发出只有何缈才能听得清的含糊音:“何缈你很行啊。”

然后对章紫媛说:“老师,那我去外边吧。”

这是最忤逆的选择,若是选讲台,章紫媛的气起码能消下去一半,所以他话一出口,章紫媛直接气冲天灵盖,手臂狠狠地动了一下:“麻利点!”

陈斜就要麻利地往外滚,章紫媛又说:“把语文课本给捎上,默声背背课文也好。”

“好嘞!没问题!”

他刚一转身,何缈特别友好地给他递上课本。

陈斜笑容灿烂,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也就是不跟你计较。”

台上的章紫媛还在说:“陈斜,你给我就站窗口,我好生给你盯着,别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

何缈想回一句“我也不怕你计较”,但是陈斜已经扬手比着“OK”走远了。

陈斜会乖乖地默背课文才有鬼,他来到走廊上,往紧挨何缈的窗口一靠,拿腔作势地摇头晃脑了三分钟,估摸着章紫媛视奸结束,就掏出手机玩游戏,几局下来,赢到麻木,中途想到什么,做了一会儿攻略,然后进入校内网。

先是晃到花榜,索然地翻了两页,看到了排在第九的何缈,他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上次用陶听言的手机看到这个榜单的时候,他的这位同桌貌似排在第十一?

他没太多想,顺手想给同桌投个票,页面显示需要他注册,他又顺手注册了一下。投完票后,转而去了草榜,他的目光在榜首停留了三秒,在榜尾停留了三分钟。然后截了张榜尾的图,退出页面,把截图给孙斯尧发了过去:“乖孙,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那头的人果然没好好上自习,几乎是秒回:“还可以啊,长得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吧,谁啊这是?”

陈斜低头敲字:“你同桌的追求对象。”敲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把后四个字删掉,重新输入“心之所向、不悔选择。”

孙斯尧又是秒回:“……”

孙斯尧:“什么鬼?”

孙斯尧:“斜哥,我琢磨着我刚才眼睛里面有虫子飞进去了,没看清,刚又仔细看了下,这人长得不行啊。”

陈斜想了想,截了个榜首上自己的图给发过去。他还没来得及敲字,孙斯尧就已经回了:“没得可比,那绝对是斜哥你颜值更高,这个于畅和你之间差了最少一千个孙斯尧。”

“眼光不错。”陈斜回,“不过我没问你这个,你觉得我这张图够帅么?第一的位置有没有可能被威胁?也不知道哪个龟孙儿拍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凶?”

孙斯尧:“……”

孙斯尧:“不凶,一点都不凶,帅死了,不是兄弟我吹,这简直就是科比本比、流川枫本枫、姚明本明。”

三秒后,孙斯尧发现自己被好兄弟给拉黑了,他纳闷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一天后,淮西一中全校学生发现校内网花草投票榜的草榜页面上,原本排第一的准校草的拉票照片,被人从扣篮照改成了自拍照。

校友们的狗眼纷纷被闪瞎。

“这么私人的照片怎么流传出来的?在线求一个真相。”

“啊我死了我死了,鼻血长流不止!”

“不带这样伤其他在榜帅哥自尊的,劝换图的朋友善良一点。”

“还有吗?来个二十四小时不重样轮转怎么样,支持的请点赞。”

“姐妹们,求急速救心丸一枚!保我狗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