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睁,就和某双直勾勾的眼睛对上了。

何缈莫名有点心虚,飞快地转移视线,左瞧瞧,右看看,欲盖弥彰地欣赏起周遭风景。

陈斜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朝自己的下身看了一眼,内心“操”了一声,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站在门外的陈民锋和林素梅顿时面面相觑。

陈民锋指着眼前重新合上的门:“犯起床气呢。”

林素梅酸溜溜道:“这孩子长得还真不错。”

陈民锋适度地露出一丝傲色:“是比一般孩子好看了些。”

自家孩子的长相看着舒服,至多秀气,眼前这别人家的孩子只一眼,就有惊艳的视觉冲击。

林素梅心中是认了,面上却不想应,她扭头看向自家孙女:“缈缈,认识了吧?”

何缈心里边骇浪滔天,她极力地调整呼吸:“认识了。”

林素梅说:“都是熟人,以后在学校可以相互照应着,知道吗?”

何缈应付道:“嗯。”

正说着,眼前的门再次开了。原本赤着上半身、只穿了条四角内裤的少年走了出来,这回套上了T恤热裤,脚下趿着一双人字拖。

他用手耙着头发,慵慵懒懒地走向另一个屋子:“爷,我饿了。”

陈民锋跟过去:“中午不是才吃了,这就饿了?”

“我长身体。”

林素梅走在他们后面,闻言嘀咕:“这都多高了啊,还长呢?”

陈民锋听见了,这才想起自己还落了两个客人在后头呢,转头问:“大热天的,要不就别急着回去了,我给弄点消暑的点心吃。”

一个是无所事事的退休老人,一个是有着漫漫暑假的准高中生。在哪儿不是消磨时光,林素梅当即就调转了脚步:“这天热死人了,你说你这屋,连个空调都不给开。”

何缈默默地跟着她奶奶调转方向,心说:就我这刚被公开处刑过的金贵胃,消暑点心我好像也吃不上吧……

陈民锋说:“吹多了空调不好,一冷一热交替,会降低人的身体免疫力。长期置身人为的冷空气下,对呼吸道不好,还容易引起大脑神经失衡。”

林素梅说:“打住,那你孙子空调吹得呼呼的,你咋不说?”

陈民锋叹道:“说了没用。”

再次来到方才问诊的那间屋子,屋子正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左边那间是老中医给劳损比较严重的病患针灸、拔火罐、做中式推拿的理疗室,右边这间比较家居些,里面摆放着茶几、木桌方椅、冰箱等大大小小的生活家具。

他们跟着陈民锋进了右边这个房间。

里面依旧没有空调。何缈进来的时候,陈斜刚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可乐,单手拉开,往实木沙发上一坐,仰头喝了起来。

不远处,林素梅跟着陈民锋进了厨房隔间去捣鼓消暑点心了。

何缈扫了一眼与沙发相隔较远的方形木椅,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和陈斜同套沙发的左侧,陈斜偏头看了她一眼,朝她晃了下手里的可乐,问:“要喝么?”

想起刚才他爷爷的叮嘱,何缈摇头:“谢谢,不用。”

陈斜点点头,又咕噜咕噜灌了一口可乐。看着他一气呵成的畅饮姿势,何缈仿佛都能感觉到一丝夏日难得的清爽。

陈斜又偏头看了过来,问:“你很热?”

何缈摇头:“不热。”

陈斜说:“脸有点红。”

何缈忍住抬手摸脸颊的冲动,说:“应该是来的路上晒的。”

陈斜起身,打开了立在一旁的落地风扇,转头问何缈:“几档能接受?”

何缈想说不用,这里坐落在半山腰,自带避暑良效,她并非热得难以忍受,话到嘴边却改了口:“二档吧。”

陈斜开了二档,又摁了下摇头的开关,然后坐回原位。

风扇摇到左边,风吹向何缈,风扇摇到右边,风吹向陈斜。

两人再也无话,空气里只剩下风扇呼呼来回转动的声响。

陈斜仰靠在沙发上一心一意玩手机,何缈干坐着有点尴尬,于是拿出手机给陶听言发消息:“我和一个男生单独待在一块儿,空气好安静。”

大暑假的,估计实在是闲得慌,陶听言回复很迅速:“谁啊?认识的么?长得帅不帅?”

何缈觎了陈斜一眼,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字:“不认识,是这家老中医的孙子,长得挺帅。”

这条发出去后,何缈又担心自己审美可能太主观,于是又在手机上敲了个“吧”字,单独发了过去。

陶听言:“?”

陶听言:“还吧?”

陶听言:“直接上照片吧。”

偷摸瞧几眼,何缈已经很心虚了,还偷拍,想想就觉得很智障。她表示拒绝:“不,我要脸。”

陶听言:“不,你的脸不重要,我现在想要帅哥的脸。”

何缈:“我现在距离他不过两米,这一拍,被抓包了丢了面子你赔么?”

陶听言:“赔,你折成人民币,钱不够我给你签卖身契。”

何缈:“你真要看?”

陶听言无比肯定地回:“这年头瞧见个帅哥不容易,能被你说帅的更稀奇,胃口都被你吊起来了,不被满足就太不够朋友了。”

何缈突然很后悔,她是哪里想不开了要和陶听言这种色令智昏的女生提帅哥。

简直是自掘坟墓。

懊悔归懊悔,坟墓还得悄悄掘,她打开手机的拍照页面,将手机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不动声色地朝向陈斜的方向,于左顾右盼中,偷鸡摸狗似的按下了快门键。

照片拍好后,何缈心虚地看了陈斜一眼,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手机游戏里,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的狗仔行径。

她深吸一口气,把照片发给陶听言。

很快,屏幕上方就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只见那端输入了半天也没输出个屁,她发了一排问号过去。

下一秒陶听言的消息就弹了出来:“嗯?”

何缈刚想问“就嗯?”,陶听言的消息瞬间如倒豆子似的呼呼地倒了过来。

“这颜值你加‘吧’?”

“何缈你是对地球人类的平均颜值有什么误解?”

“这长得是人么?”

何缈觉得自己有点儿无辜,她又忍不住瞧了陈斜一眼,有点儿自我怀疑地给陶听言发消息:“啊?不帅么?我觉得挺帅的啊。”

她消息发出去的同一时间,陶听言又倒来了一拨豆子。

“这长得哪是人啊,这根本就是潘安再世、卫玠重生……”

“下颌线也太漂亮了吧???”

“皮肤也白!!!”

“我日,你看他那腰线!!!”

……

何缈:“……”

腰线?说得她好像在贩卖颜色一样。

何缈没忍住向上滑拉了一下屏幕,点进照片看了看,顿时有点脸热。

刚才一心一意搞偷拍,没注意细节,眼下一看,的确拍到了陈斜的一小截腰线。

少年人火气旺,怕热,喝着冷饮的同时,还懒懒颓颓地撩着上衣下摆。

她抬眼又看了过去,陈斜恰好从手机屏幕上抬眸。

目光在半空中撞上。

他长指一捏,手中的易拉罐吧唧瘪了下去。他目光微偏,指尖小幅度一动,下一秒,易拉罐落进了何缈脚边的垃圾篓里。

这人……

明明自己的脚边就立着一个垃圾篓。

“好看么?”他忽然开口。

何缈莫名:“什么?”

“刚不是在看我么?”他虽然注视着她,眼神却有点漫不经心。

这话有点欠,一般人脸皮没个城墙那么厚,都说不出来这种当面拆台的话。

何缈祭出那句俗套却很管用的话:“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可面前这人不吃这套:“我是恰好抬眼,而你明显看我有一段时间了。”

何缈不喜欢当面和人呛,只是语含怨念地嘀咕了句:“自恋。”

陈斜却话锋一转,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加个微信?”

何缈静静地瞥着他。

陈斜进一步说:“你心里肯定可想要我微信了吧?”

何缈:“……”

说他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城墙都得站出来说承让了。

“扫码吧。”说着他背部脱离了沙发,起了半个身。

何缈惊道:“你干什么?”

“扫码啊。”他说。

扫个屁码。何缈心说。

她微信上还在疯狂地蹦着陶听言的消息,一字一句都是对人家这副皮囊的评价,从头发丝夸到脚趾头。

这要是被当面抓包了,十张脸都不够丢。

何缈就一张脸,还是一张堪比纸薄的脸,丢不起,于是她几乎是立刻道:“何缈的拼音加0822。”

陈斜:“什么?”

“我的微信号,你加这个就行。”

陈斜睨着她,似乎对她掩在淡定下的那抹慌张有点好奇,但也没深究。他在手机上敲了几下,说:“加了。”

何缈很快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叫什么?”他问。

何缈愣是反应了一阵,才明白过来他是要备注,答:“何缈。虚无缥缈的缈。”

“he呢?”

何缈:“……”

陈斜:“万一是和珅那个和呢,对吧?”

何缈无语地说:“人可何。”

又问他:“你是哪个xie?”

陈斜:“你猜?”

何缈:“……”

“挺好猜的,真的。”

何缈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毒,还真的猜了下:“邪恶的邪?”

见他一脸无动于衷,又说:“协和的协?”

他依然一脸空白。

何缈最后蒙道:“那就和谐的谐吧。”

然而对面这尊佛还是没反应,何缈决定弃卷,蒙题不是她的强项。

陈斜盯着她半晌:“不猜了?”

“行吧。”陈斜说,“听过那句诗没?”

何缈脑中乍然想起一句,只听他很快就说了出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是这个斜。”他末尾道。

“哦。”何缈应着,给他敲上了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