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一路跟着林冬,她实在忍不了了,过去与他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不行啊,何先生让我一定”

她打断他,“他给了你多少钱,我付双倍。”

“这不是钱的问题,您别为难我嘛。”

“三倍。”

“林小姐,这……实在是不行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可是万一您出什么事。”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许在跟着我。”

“……”

秦树阳八点到的,可是这一次他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回应,按昨天那个点,她早该起床了才对,他再一细想,昨晚通话时候她在买糖葫芦,一定是进城了,有可能这一夜都没回来。

他给林冬打了个电话,嘟了两声就接通了。

“你好。”

“你好,我是秦树阳……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请稍等,我就到。”

“好”

她挂了电话。

秦树阳坐到门前的台阶上等,发现没有给她的号码备注。

她叫什么来着?

小冬。

他捧着手机,看着这串数字,想了想,打下三个字:

猫骨头。

改好后,他看着这几个字,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猫骨头……

秦树阳悠闲的坐着,四周环顾了一圈,这荒郊野地的,除了这个房子就是树,就是水,就是野花野草。

好吧,还有各种小动物。

秦树阳闲着无聊,清理了会手机垃圾短信,又给他妈妈打了电话。

“喂,妈。”他笑着说,心情不错。

“树阳呀,怎么这个点打来了?工地不忙吗?”

“不忙,我休息,最近睡得怎么样?”

“你不要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了。”

“不要太拼了。”

“好的。”他低着头,看着石砖缝里挤出来的草叶,随风轻晃,始终没有倒下,像人一样,执拗的抬起头,挺直腰,永不认输,“妈,你最近胃口怎么样?”

“我好着呢,你放心。”

“钱够用吗?回头我再给你打点。”

“够够够,你不要给我打钱了,自己多用点,多吃点,别太省了。”

“没省,我身强体壮的。”

“多少斤了现在?”

“不知道,还那样吧,反正没瘦。”

“多吃点有营养的,买点大骨头熬汤喝,那东西最补人了,你一天天做些着重活,别把身体搞垮了,还有啊,最好还是自己做饭,哪怕麻烦一点,别老在外面吃,没营养也不干净。”

“我知道了,这些话每次你都重复一遍,我都能背上来。”

“你也就知道嘴上答应,我嘱咐你的那些话你有几样做到的?”

“我真的知道了。”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妈你在家里要是无聊,就抱个旅游团,出去散散心。”

“咱现在哪有那闲钱,不去不去,你以为还像以前,不要还债的呀。”突然几秒钟的沉默,“妈不想出去,就想整日窝在家里,看看电视,养养神,诶对了,最近妈养了只小橘猫,可爱的不得了,胖的那肚子圆滚滚的,睡在地上打滚像个毛球一样,逗坏了。”

他突然有些难过,“我抽空回去看你。”

“哎呦,你忙,就别惦记着我了,车费多贵呀,不如买点好吃的,买几件新衣服。”

“嗯。”

“交女朋友了没呀?”

“没有。”

“有适合的喜欢的也可以谈一谈的,你也不小了。”

“不用急,你每次打电话都要问我,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好好好,妈不催你,行了行了,下次再聊。”

“好,那我再打给你。”

“行,注意身体啊,晚上早点睡,多吃些好的,我看你们天气预报,你那里要降温了,注意保暖呀。”

“好。”

“那妈挂啦。”

“好,妈。”

五秒。

“你先挂。”

他“欸”了一声,挂了。

杜茗看着屏幕上儿子的号码,眼睛红红的,突然,有个女人提高了音调喊她,“阿姨,小宝又拉了,你快过来。”

“诶,来啦。”

她收起手机赶紧走出卫生间,心里暗自庆幸,好在没让儿子听到。

除了雨声,这地方很安静,安静到空旷,安静到死寂,安静的绝望,每一阵风,都直直的穿过心窝。

一个字,冷。

啪—

一滴雨落在他的脚前,地面晕开大块的水渍。

他抬眼望天,风卷着乌云飞了过来,云层很厚,流速也很快,间隔不到十秒,大雨猝不及防的倾盆而下。

啪啪啪啪——

秦树阳跑到摩托车边把工具拿到屋檐下,自己贴着门站着,就这么一会功夫,头发全湿了。

他抖了抖发梢上挂着的雨滴,看向来时的那条路,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哪了。

雨越来越大,偏偏他还忘了带雨衣,这荒郊野外风凉钻骨,吹的人一阵又一阵寒栗,不一会,地面上高低不平的坑积满了水。他抱臂看着地上一个个水洼,印着昏暗的天空,像幅油画,被雨滴打的面目全非。

远处,一个黑影慢悠悠的晃了过来,林冬一手撑着雨伞,另一手拎着几个大袋子,优雅淡定的绕过一个个水坑。

秦树阳远远望着她,还是,走起路来特别的好看。

这女的吧,脸蛋长得漂亮是漂亮,却算不上惊艳,胸口平平,身材也偏瘦削,也就是气质上,一动一静,总有股灵气在里头。

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秦树阳跑到她身前,被雨打的眯着眼,“我来帮你提。”

她抬了抬伞,看他一眼,“不用。”

秦树阳看着她勒红的手,“我帮你吧。”他直接从她手里拿过袋子,手里一沉,还真不轻。

她又拿回来一个小袋子,里头装了盒子一样的东西,“这个我来拿。”

“不用,也不重。”

她拽着塑料袋不放,定定的看着他,“给我。”

他松了手,林冬小心翼翼的把袋子抱在怀里。

装了什么,这么宝贝着。

秦树阳随口一问:“你怎么自己走过来了?”

“雨漫过一个大坑,出租车不肯过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走了。”

他走了……

也就是说……

荒郊野外……

孤男寡女……

他突然头顶一凉。

走到门前,林冬收了伞,掏出钥匙打开大锁,开了门迈了进去,秦树阳跟了上去。

“车不推进来?”

“就放门外吧。”

她看着门口放着的工具,问:“这是什么?”

“电锯。”

“好玩么?”

“……”什么套路?“还行吧。”

她没再说话,带着秦树阳穿过长廊,接近侧屋时,她停了下来,指着压在房顶的树,“那棵树。”

“还有院子里那些瓦片,就是树枝刮下来的。”

秦树阳望向那院中那几小块碎瓦,懵了一下。

这特么叫满地的瓦片?

“给我吧。”林冬从他手里拿过大大小小的袋子,“等雨停再修?”

“不用,我先上去看看。”

“噢。”林冬转身就要走。

秦树阳叫住她,“那个,有雨衣吗?我忘记带了。”他见她没说话,“……不方便就算了。”

她转过身,“我去找找。”

秦树阳站在长廊下等她,檐下的木椅全被雨水打湿,颜色发深,散着浓浓的木香,夹杂着雨后土壤的味道和清新的芳草味,格外好闻。

他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后来,林冬拿了套黑色雨衣递到他手里,“这是我父亲的,你应该能穿。”

“谢谢。”

他接过雨衣,套上裤子。

“这是他的遗物,你小心点,别弄坏了。”

“……”不早说,“那还是算了。”

“穿吧。”

“还是算了。”他正要脱掉。

“都穿上了,别脱了。”

“……”

这雨衣在他身上,大小正合适。

林冬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正眼认真的看他。

秦树阳穿戴好,不经意碰撞到她的目光。

这眼神……

这什么眼神……

感觉下一秒她就要叫一声,

爸爸。

林冬转移视线,再次强调,“别弄坏了。”

“我会注意的。”

……

秦树阳进屋检查了下,并没有漏水,他又架上梯子,去后院找了块长板爬上楼顶检查损坏程度,好在只是树枝蹭掉了几片瓦,找些新的瓦片换上就好了。

雨大的吓人。

啪啪啪的像水柱一样掉下来。

他把大树干锯掉,又把屋顶上的碎瓦和树枝清理完,几步从木梯上跳下来,动作灵敏迅捷。

之前找木板时候,他在后院看到墙边堆垒着一些备用的瓦片,他去搬了些过来,路过厨房时,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食物糊了的味道。

她在做饭?

别是忘关火了?

这小奇葩,愣不拉几的,别给整出事故来。

“没事吧?”他探头询问。

没有回应。

秦树阳放下瓦片,进了厨房,就看到林冬拿着筷子,弯着腰近乎趴在锅上。

他见没什么事,正要走,林冬叫住他。

“秦树。”

他转回身。

“你过来一下。”

他走了过去。

林冬指着锅,“这味道是不是怪怪的?”

秦树阳上前看了看,那锅里一坨面条糊在一起,他惊讶的看向她,“你这干嘛呢?”

“下面条啊。”

“你这也叫下面?”

他忍俊不禁。

她沉默不语。

“你见过别人下面么?”

“没有。”

“……”秦树阳无奈,“水放少了,面多了,放那么多面干什么?你能吃完?”

林冬看了眼面,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面,认真的回答,“不能吧。”

“都快成糊糊了。”他指挥她道,“把面先倒下来。”

林冬找了个大碗出来。

“太小了。”

她又找出来一个,“这个够吗?”

“你觉得呢?”秦树阳指了指盆,“洗洗,用那个。”

林冬拿过来洗了,洗完后,她找了块抹布包住锅柄,两手握着往上抬,准备把面条倒进盆里。

那动作,是相当的墨迹,秦树阳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来吧,你到边上站着。”

她还真听话的站到边上。

秦树阳撸了撸袖子,洗了洗手,拿起筷子搅了搅锅底,下头一层已经粘锅了,难怪有那么大糊味。

呵,这小富婆,手艺真够可以的。

他单手握着锅柄,把面倒进盆里,又往盆里倒了开水,用筷子搅和一番,清汤稀面,看着好多了。

“没办法了,将就吃吧。”

“噢。”

林冬拿小碗盛了点面,尝了尝,艰难的咽了下去,“这也太难吃了。”

他看着她的模样,突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没做过饭?”

“没有啊。”回答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那你瞎做什么?”秦树阳散漫的笑了一声,“不过能把煤气安全打开,也算天赋异禀。”

“我乱开的,碰巧就出火了。”

“……”

“放盐了没?”

“放了一点。”

他睨她一眼,突然笑道:“面条都不会下,你男人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

她仰视他,“什么男人?”

他俯视她,“什么什么男人,之前看到那个,你们不是两口子么。”

“谁告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