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出站,所以不用验票,也就没人知道我到底坐了多少站。每天的事情办完后,我补一张2块钱的超时票,从随便哪个地铁车站出来回家。

 轮渡是单向收费,黄毛从浦东回浦西也乘轮渡,不用另外花钱。而泰安一分钱也不用花。如果有什么变故我们就用手机发短消息联系。成本就节省下来了。”

 “那你吃饭怎么办?总不见得饿一天?”“当然不会!”泰安说“我会把吃的喝的一起给他。”我叹道:“那也够累的!一天都在下面泡着!”

 “呵呵,还可以。”阿刚说“下面连活动厕所都有,没什么不方便。空的时候还可以坐在候车的椅子上打瞌睡。对了,泰安,我看到车厢里有很多卖报纸的人,他们每个月交一小笔钱买个牌子,上车就不用再买票,而且随便在地铁里呆多久。

 以后我们也去弄个吧?能省更多钱,卖了报纸还能赚…哟哟哟!干什么拔我的头发!”泰安捏着阿刚头顶的一撮头发,在灯光下仔细看着:“看看你是不是铁公鸡…”

 “去去去!”阿刚甩开他的手。黄毛咕哝道:“谁知道这次能做多久?上次他们说是促销只有3星期,然后就没了。也用不着让你象个地鼠一样整天钻在下面。”

 “唉!3星期!”阿刚揉了揉被泰安弄乱的头发“3星期也好呀!”***9月27日 周五午饭时间,是交流儿女家事、电视剧观后感和各种小道消息的最佳时机。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来做亲子鉴定的人吗?”我们科的“广播喇叭”顾美娟兴致勃勃地对档案室的丁昌说“那个什么银行的、一个月能赚2万块的男人?”

 戴着厚厚的啤酒瓶底般的眼镜的年轻男子啃着排骨,含混不清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表示记得还是不记得。

 “结果出来了!是他的儿子!”40来岁的“广播喇叭”笑得眉眼挤在一起“他的脸色不要太难看哦!(脸色非常难看)这下离了婚就不能赖掉儿子的抚养费了。我看他本来很有把握的,一下子就象瘪掉的洋泡泡(气球)。那个女人脸上倒是一副胜利大将军的样子。说实话,我看这小孩真的是既不象爹也不象娘,怎么做出来的结果就是他儿子呢!想不通呀!喂!研究生!你说呢?”她圆胖的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肋骨。

 “离婚算了。”我搅着饭盒里的青菜,低头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喇叭”没有听明白,低头追问我说“什么算了?”“呵呵呵呵…”刑侦一大队警官陆凉说“这个案子拖了这么久,付给律师的钱都一大笔,还不如早点了断,那女人才能分到更多。是不是?”

 丁昌从和排骨的鏖战中喘息片刻,顺便说:“是呀是呀!现在的离婚越来越烦了。干脆不要结婚,生个私生子算了!”“你是傻瓜啊!”“喇叭”说“私生子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不交足罚款不能上户口!”

 丁昌咕哝道:“那就交呗!”“什么地方来的乌龙消息!”陆凉说“按照现在的政策,交多少钱也不能上户口。”

 “可以的!现在什么事都可以用钱买。不过,8万块呀!”“喇叭”说到婚姻、孩子就来劲,说到钱更来劲“父母双方还要被单位开除!你想得容易!除非是自己开公司、做生意的人。哎,我姐夫公司里那个香港老板,在这里弄了一个金丝鸟(情妇),现在怀孕了,老婆打上门来…”

 丁昌说:“那么麻烦,就不要生嘛!”说罢继续战斗。“喇叭”愤愤然地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住了!”二大队的警官刘俊伟说:“不要说生麻烦,死也麻烦!那个跳下地铁自杀的女人的丈夫和情夫都找到了。

 但是谁也不想把尸体领回去。这堆烂肉就赖在我们这里了。我要去办手续申请给她火葬,真是麻烦呀!麻烦!对了,朱夜,她的化验报告出来了吗?”

 “酒精和巴比妥(安眠药)都没有检出。”我说“你急着要正式报告的话下午4点中左右应该可以。”

 “不着急!”刘俊伟大口扒着饭“她丈夫和情夫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照规定的时间明天拿报告就可以了。真是没劲啊!最近都是这种没劲的没头没脑的案子!”

 “你要有头脑的?”陆凉说“听说老胡在办的那个强奸案了吧?”“什么什么?”“喇叭”顿时来了精神,圆睁双眼“哪里?什么时候?要做司法鉴定吗?那女的好看吗?是‘野鸡’(暗娼)吗?”

 “老胡在重案组,果然还是有些有趣的事情做呀!”刘俊伟说“陆警官!那个案子怎么个有头有脑法?”陆凉嘿嘿地笑着卖了一阵关子,连丁昌也停止啃排骨,抬头看着他。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的事情。”我说“更不要说是这种男人和女人的事情了。”“呵呵,小朱,”陆凉说“年轻人不要随便说老气的话!”他喝着汤,慢慢地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出来:隆盛大楼的10层有一家叫NEW…LINE的传播公司…“喇叭”

 嚷嚷道:“模特儿!模特儿!怪不得!这种女人本来就不正经!”病理科的李斌拿筷子敲敲饭盒的盖子:“听下去!听下去!”隆盛大楼的10层因此常有打扮入时的美女和各种人物出入,大楼保安已经见怪不怪。

 因此对10层的留意也就相对较少。昨天是公司一个重要的项目进行的日子,几乎所有员工全体出动,因故留在公司里的只有文员孙思诗小姐和业务员方华先生。

 他们既是同事,又是恋人,不过此时他们面临一个关键的转折点:方华先生爱上了别人,而孙思诗小姐不愿放弃,正想法挽回他们的关系。

 下午4点20分,孙思诗小姐用公司的内线电话直拨“110”报警电话,声称遭到强奸。刘俊伟搓着手说:“哟!不是一个典型的强奸案发时间和地点!有趣!有趣!”

 李斌再次敲打饭盒盖:“听下去!听下去!”巡警赶到时是4点32分,正碰上方华先生在大楼前的广场上走来,神情严肃,情绪不快,但衣着整齐。

 从他还没有取下的胸牌上警方认出了他。他正在打移动电话联系公司同事,但电话没有接通。

 经过简单的询问,他称与孙小姐发生争吵,大约15分钟前离开办公室,先到厕所冷静了一下,然后决定辞职,正要与人事科的同事联系。

 警察到10楼时是4点40分。只见孙思诗小姐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哭红了眼睛,情绪激动,衣着稍显凌乱。

 办公室内有摔坏的茶杯、丢了一地的照相架、小饰品等物。方先生称孙小姐脾气娇惯,因为心存不满所以故意谎报被强奸。他完全没有非礼举动。但根据现场和分局法医的检查,只能排除已达目的的强奸,不能排除强奸企图。

 孙小姐提出,她有证人可以证明自己受到非礼。这个证人目睹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好几分钟。这个证人和方先生、孙小姐都没有直接利害关系,是一个可信的客观证人。

 “那还有什么好多说的!”刘俊伟露出失望的神情。李斌敲了敲饭盒盖,瞪了他一眼。这个证人是当日正在清洗隆盛大楼外墙玻璃的工人。

 据孙小姐说,当时他坐在由粗绳子和木板绑成的从楼顶吊下来的简易工作台上,悬挂在10楼西墙NEW-LINE的那间办公室的窗外至少有10分钟。

 方先生不否认此人的存在。当时警方也看到了开走的满载工具的工程车。于是警方联系了大楼的物业公司,然后中转联系上了承担这次工作的“申申”

 保洁公司,向该公司人事处打听当天清洗隆盛大楼外墙的工人的名字。申申保洁公司是资质完全、经营合法、声誉很高的正规公司,有4、50个长期员工和十几队短期雇员。

 然而孙小姐和方先生一口否认公司提出的工人当中有他看到过的那个人。他看了公司所有工人的档案照片也没有找到他的证人。“有趣有趣!”刘俊伟收起了失望的眼神“这对男女不象是会轻易受骗的样子。后来呢?这个人到底在哪里?”

 正当分局焦头烂额无法继续调查的时候,有关这个证人的详细描述被重案组的胡大一警官偶尔看到了。这个描述是这样的: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肤色较深,卷发,大眼睛,眼神锐利,长脸型,高鼻梁,嘴唇略厚。

 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出鬼了!”胡大一马上认出了这个人。他认为很有可能是多次因打架斗殴等轻微违法事件出入看守所的某人,于是问题似乎突然迎刃而解。现在的关键就变成寻找这个人。不过这家伙比地鼠还能溜,无论是他家里还是他工作的地方都找不到他。

 陆凉最后说:“现在就变成这样的滑稽场面:重案组接下了一个奇怪的强奸未遂案,从满世界抓强奸犯变成满世界抓证人。我看老胡也郁闷得很。”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挪出食堂的座位,端了饭盒往洗碗的水池走,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接听。手机的那一头是一个焦急的男子的声音:“喂?朱夜吗?”“是。”我把饭盒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你哪位?”“那个…我是曹剑刚。”

 “什么?你是谁?”我关上水龙头,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我认识的姓曹的人的名字,搜索结果是脑海中跳出一个对话框“指定的记录未找到”

 “我是阿刚呀!”电话那头的男人很恳切地说“我有急事找你。真是很对不起,我从邻居那里知道你的工作,然后从你妈妈那里问到了你的手机。

 这事情真的很紧急,否则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能不能请你出来一下?我就在803(市警总部)对面的弄堂里。”我皱着眉头说:“什么事情?现在就说吧?”虽然是午休时间,我怕麻烦,不想走来走去。

 “我们没什么交情,如果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敢让你麻烦。可是这是泰安的事情。无论如何情你帮帮忙,好歹你们也是老邻居。他说你这个人很热心的。”我开始猜到是什么事情:“好吧。你等我一会儿。”

 尽管已经入秋,中午的阳光还很毒辣。在灰尘飞扬的高架路对面,新村弄堂口的修车摊前,阿刚扶着助动车立着,一看见我就大力地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