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战鼓渐息。

宫内,灯火通明。

刚刚经受了一场战争洗礼的京城满城的死寂。

区区一日只见,黎国易了主。

百姓们提心吊胆、战战赫赫了一整日,都没有发生他们所恐慌的事情,那场战斗只限于城外之际,战火并未蔓延到城中。

安平王以及曹将军大军入了城,也没有放火干些烧杀抢掠之事,主子只是径直入了宫,士兵一部分停留在城外,一部分跟着入了京。

这场易主之战实在是太过轻易了,就算是一个平头百姓都看得出来,以往,哪一次皇权争夺战不是尸横遍野,哪个帝王不是脚踩着万千尸首上位的?若是拖得长久的,恐怕还得打上几年才能出个结果。

可是今日,从清晨天际泛起鱼肚白,号角吹响,到晚上时,甚至还不到晚上,一切便结束了,因为一切早已经成为定局。

黎国就是如此悄无声息地匆匆易主了。

这场战役的最后,叛军大获全胜,至于京城的数千士兵,尽数殒命在这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战争中,战场上还残留着他们的热血,在腥气还未消散之时,一赤红的旗帜插上京城的城墙。

安平王称帝,为黎安帝,封安平王世子为储君,同时,平反谢家冤屈,将谢家流放之人召回京中。

因谢家族长不耐严寒,早已去世,谢家小辈谢鸿鹄有从龙之功,为新任谢家族长,官拜一品。

半月后,南海上传来消息,顾家罪臣遭遇了海难,丧身在了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尸骨无存。

周遭很吵,隐约夹杂着周围路人两句,“要说顾大人葬身南海,我是真的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这南海出了海难,可是造不了假的!”

……

几乎听到这话的同时,黎离的心口窝就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痛。

这种疼,就算是她肋骨断了两根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痛过,比她过往受过的任何痛苦都要难以忍受。

那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字字凌冽如剜刀,一刀刀的,得她喉头咸腥,嗓音微颤,声线都不稳了,“你说什么?”

那几个闲谈之人也是一惊,这漂亮极了的姑娘如此激动做什么?

他……死了?

那个曾经说过,一回来便第一时间去找她的人,死了?

黎离愣在原地,指尖竟是在抖。

靠在马车上,女子唇色尽失,脸色也是无比苍白,路途奔波,她这几日又几乎没合眼。

“要不咋们先停下,休息休息?”拂春瞧着她这么一副虚弱的模样,焦心极了。

“不用,我还撑得住,继续赶路吧。”说着说着,声音渐弱。

就算他们都说顾铭死了,她也是不信的。

他不来找她,她去找他便好!

她要亲自去南海一趟,将他带回来。

她闭上眼,短短睡了一会儿。

梦里不知具体时分,只是看到道路两旁,柳树发芽,迎春开了,应当是那一年的春天。

远处有一处墓碑,是崭新的,连杂草都未有。

墓碑上面没有刻字可她隐隐约约地感到心头不适。

这段时日思虑过重,她的梦魇之症又更严重了些。

她在梦里蹙起了眉,忽然一阵窸窸窣窣,她被惊醒了。

黎离没有想到,那个曾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一身鲜红的战袍、杀伐果断,面对她时却笑意盈盈的人,会就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再然后,她沿着南海海岸苦苦寻了许久,确实寻到了战船的残骸,却未寻到他的身影。

她一时觉得心慌,下一瞬又觉得心安,没有找到人没关系,没找到尸首就是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