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来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的。

魏国与黎国气候差不多,都是四季分明,温差很大,严冬之时一点不比戎国这般常年寒冷之地要好上多少。

小小的一个人儿,却警惕极了,那双眼儿圆润,却没有同龄孩子的稚气,最后是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小口小口地吃了她给的糕点。

黎离看着他指甲缝里面全都是污泥,头发也是枯黄一片,打起了结。

想必在外漂泊许久,很久都没有洗澡了。

刚开始时,黎离是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不回话,只是垂着眼帘,闷在那里,她都以为这孩子不会说话呢。

这孩子谁都不相信,因为他知道,在这世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普通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大都是稚气未脱的天真模样,见着什么都好奇,什么人都相信。

可阿福不同,所以黎离料定,这孩子不简单。

后来她去求了师傅,才叫他留在了药堂。

她又从院子里的水井里打了几桶水,烧了炉灶,用炉灶烧了热水,勾兑好后,唤孩子来洗个澡。

那孩子虽然还是警惕着的,但恐怕自己也是受不了自己这副脏污的模样,最后由着黎离将他带到堂屋,黎离从自己那里又翻出了些衣物,搁在旁边后就推门出去了。

那孩子还是不放心,跑过去将堂屋的屋门也关上后,还落下了门栓,才肯慢慢蹲坐在木盆里面,用瓢子舀水开始洗澡。

黎离笑了笑,这孩子还真是……

“对了,阿福,忘了问你,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黎离搬了椅子,也坐在院子里摘着菜,与他闲聊。

“早就过了。”说着,他眼里落满灰烬,神色落寞。

黎离垂下眸去,葱白如玉的手指沾了些泥土,将手里的菠菜老了的地方撤掉,轻声承诺:“没事,明年一定帮你过。”

说罢,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去到了厨房。

望着她那抹窈窕的背影,阿福皱了眉头,心里浮现了古怪的感觉,酥*麻的。

记得他八岁那年的生日,在凤仪宫内,四面与中央都烧着暖炉,摆设无一不透露着奢华贵气。

桌上烫着薄酒,摆着精致的果盘,酒食飘香。

能进贡到宫中的酒,自然是上好的,经过热水的蒸浴,酒香飘散,并不刺鼻,反而是一种独有的醇香,还未饮用,就叫人有些醉了。

魏昭帝、和仁皇后以及七皇子、十三皇子围坐着,一起吃着晚膳,任谁看来,都该是其乐融融。

是的,他是魏国的七皇子,而他的父亲,是当今魏昭帝,而如今的和仁皇后,他的亲姨母,则是当今皇后。

他说的话,有些是真的,有些则被他刻意隐瞒了下来。

他当时并不敢保证,面前这个女子,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还是如此对他。

和仁皇后册封后,第二年,便诞下了十三皇子,比他小上一、两岁。

替皇上斟了一杯酒后,和仁皇后见这会儿氛围正好,便笑意盈盈同魏昭帝说:“缚儿和炫儿在箭术上勤加练习,连夫子都说二人是精进了不少,皇上可要看看?”

魏昭帝对于箭术很是喜爱,每年都会亲自参与围猎,对于箭术精湛的臣子更是看中几分,闻言立刻生出几分兴致,叫宫人送来了箭与靶子。

箭都是特制的小箭,专门为了年幼的皇子学习骑射而准备的,而有的皇子会有自带的小弓,是专门根据他的身高和臂力打造的。

十三皇子便是如此,皇后早在他入学之时便命人打造了一把镶金的小弓送与他。

此后每年,都会根据他的身材重新定制。

魏昭帝子嗣众多,算下来有十八个之多,不过有三个孩子早幺,不过就算是这样,现在也有十四个皇子,其中魏鄞缚和魏鄞炫都是嫡子。

魏鄞缚是先皇后所出,魏鄞炫是和仁皇后所出。

僧多粥少,且在前头有不少已经成了年的皇子。

所幸现在魏昭帝身体尚可,否则尚年幼的魏鄞炫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和仁皇后心里想着,若是炫儿能在魏昭帝面前露上一手,定然能得到魏昭帝另眼相待,只要有了魏昭帝的这份偏爱,未来定会更加通顺。

一时心里舒畅,浅笑起来。

十三皇子接过宫人手中的小弓,摩拳擦掌。

这箭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极其精美,他抚摸着弓箭上无比精致的白虎雕刻,信心满满,昂着头,从宫人手里接过一只箭,期间,还瞥了七皇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