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的一双鹰眸与从前一般无二,仍是那般精明又事故,可却苍老了许多,眼尾多了几丝细纹,他手肘撑在扶手上,笑意不减,指尖托着下巴,眸中嘲讽:“敢问姑娘,毁了我的王家,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他眼睛眯起。半晌,只瞧见面前的女子勾唇一笑,低头看着自己手指,又抬眼,目光清明,淡淡道:“大人可是说笑了,王家出了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

王渊下意识地收紧了交叠的双手,腰背逐渐挺直,视线紧紧地攥住她的脸,止住了笑意又浮上来了,却笑得有些阴鸷,“不用你在那里狡辩,我要是没有证据,将你掳来做什么,好玩吗?”

黎离忽的笑起来,那双眸子美丽又明亮,站的实在是有些累了,她寻了一把凳子,自顾自地拖了过去,再坐下,揉了揉脚腕,说道:“一码归一码,你可不要将你的黑锅扣到我的头上啊。”

明明是王渊自己犯下了错事,却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是,确实是因为她的缘故,顾铭才会亲自前来,又兴师动众地将王家给办了,做足了表面功夫。

毕竟在别人眼里,他可是奉命来此处捉拿通敌奸臣的呢!

她温和平静,即使是对着恨不得杀了她的人,她也不怵,像是在唠家常。

王渊应当是知晓了她与顾铭的关系匪浅,既然在顾铭身上动不了工,将她抓来大卸八块也是可以泄泄愤的,可他却只是将她拉到岛上关了起来,甚至现在还只敢对她放放狠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对他来说,还有用。

不过量他一个孤家寡人也拿捏不住这生性好斗又嗜血的倭人。

区区爪牙,何足挂齿?

“你……”王渊气得脸都绿了,却只是指着她,像是想要用眼神杀死她一般。

眼神能杀人的话,还要刀剑做什么?

瞧着王渊这般气急般坏的模样,黎离扯扯唇角,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懒散不耐:“若是要杀我,动手就快些,一刀将我脖子抹了去,我会在天上看着,你杀了我,你有什么下场!我可没时间和你在这糟老头子碎碎念。”

黎离冷淡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下无比舒坦。

“对了,我听说大人伤的极重,怎么还能如此老当益壮?”黎离抿唇,眼角瞥了他。

意思是,你怎么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剑戳不死你,一般年纪阎王爷也不收你?

“还有,你一个人跑了,都不管管你的儿子吗?”那可是他逃难时候都要带着的儿子,可想而知将他看的有多重!

其实黎离并不知道他的儿子后来如何了,是死了还是残了,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激怒他,即使这样做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你还敢提我的儿子!怎么,怕了?老夫就算死了也不会叫你和你那奸夫逍遥与世!”

“大人又在说笑,我与顾大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怎么就成了您嘴里的奸夫淫妇了呢?”黎离这话说的坦荡,可是心里还是蹦蹦直跳的。

跳的好像心脏能够蹦了出来一般。

她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可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还是头一回呢。

这叫她的小心思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王渊的一口老血可真是要吐出来了!

他可是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

没皮没脸,又牙尖嘴利。

是啊,我就是和他有一腿,你能那我怎么办?

要不是上头吩咐过,要好生养着她,他真是恨不得拍案而起,冲上前去将她掐死!

他手指攥紧扶手,面色铁青,心里却在回忆着她口中的这个问题。

他生来异于常人,心脏长在胸腔的右边,她的母亲花了大价钱才封住产婆的嘴。

异位心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人言可畏!

手上多了一根手指尚且要被称作怪物,那他呢?岂不是怪物中的怪物?

这些年来,他从不敢叫外人替他看病,替他把脉,就是怕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他一个庶子,年少时受尽了欺辱,好不容易一朝翻身,将以前欺辱过他的、怠慢过他的人捏在了手心,怎可叫旁人抓住他的把柄?

他的面色变沉,陷入沉思,很显然,心中所想定然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事。

所以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