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显然不愿久留,转身要走的样子。

黎离将筷子扣在托盘上,“嘭”得一声,那女子脚步一顿,茫然地转过身去。

“我可以带你走。”笃定又有气势。

那姑娘紧蹙眉头,犹豫着,却还是搬了椅子,在黎离旁边坐下。

黎离很反感昨日那些,老是用一种油腻猥琐的眼神打量她的倭人们,且一直想要对她动手动脚。

这姑娘虽是穿着东瀛的服饰,可黎离的第一感觉便是,这姑娘不是倭人,应该同她一样,是被掳掠来的。

那姑娘眼神太过空洞,没有神采,就如一个提线玩偶一般,似乎是对未来毫无希望。

就连提线玩偶,在他人的操纵之下,还能表达各种情绪,或欢喜,或伤悲,可这姑娘就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只剩躯壳。

饭食很简单,一碗白粥,上面铺开了些咸菜。

黎离没有犹豫,重新捏住筷子,便吃了下去。

这些人若是要害她,直接将她抹了脖子就好,不需要如此多此一举。

她饿急了,将一整碗粥吃的一滴不剩。

但即使是灰头蓬面,吃的飞快,也没有狼吞虎咽之感,女子面孔精致,是画儿一般的美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的风情。

她下意识地想从袖中掏出帕子擦嘴,可却忘了,她的帕子早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于是想要用袖子将就着擦一擦,可是一闻到那与被子如出一辙的难闻味道时,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只用舌头舔了舔晶莹的粉唇。

一碗热粥下肚,总算是恢复了些气力。

“你脸上的疤是火烧的吗,还是开水烫的?”

不对,应该是要一个一个地问,这姑娘是个哑巴,只能点头或是摇头。

那姑娘木讷地点了点头,她头顶发丝有些缠在了一起,还有些小的树枝挂在上头。

“是这岛上的人做的?”

她手指收紧了些,有些紧张,显然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火舌舔上了她的衣服,紧接着是她的胳膊,她的脸……

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

看来,这身疤是她自己弄得。

是个有骨气的姑娘。

“你会写字吗?”

那姑娘点点头,起身去了外头,与那两个守卫说了些什么,等到木门再被打开后,那姑娘端了一个水壶过来。

她用指尖沾了水在木头桌子上写写画画,这里显然是许久没有人住了,桌面上积了一层灰。

那姑娘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指节纤细,皮肤很白,但因为常年做活,没有好好保养,显得很粗糙,手心也有少许薄茧。

彼时,迟迟不露面的太阳早已跃出云端,天光大亮。

木门是半开着的,刚刚来了两人来换班,所以现在在外头的是另一批人了。

外面很光亮,黎离抬眸,扫向外头,这间屋子应当是在小岛的半腰上,这里树木茂密,郁郁葱葱。

远处的海面上还浮起了不少青山绿影。

晃眼的金色、葱郁的绿色,撞了满眼。

她的目光只是停留片刻,心绪就被拉了回来。

那姑娘说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不过这么多年来,这里的人都叫她阿牙,她要走了,中午还要烧饭呢。

不比外头,这岛上驻扎的人手多,可像烧饭的,洗衣的则是不够的,所以要是少了阿牙,就算别人不说,也会叫人觉得蹊跷。

毕竟每日都在的人,怎么今日突然不在了呢?

阿牙是个苦命的姑娘,七八岁的时候,被人拐走后,那些人用她来威胁她的父亲去帮贼人办事。

后来也不知晓事情成了没有,大概是没有的吧,总之她没有被放走,她拿火将自己烫伤了后,还发了几天高烧。

烧退之后,她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容貌却是全毁了,脑子也烧坏了,健忘,还不记得之前的事。

她不知道掳走她的人是什么身份,但那群人终是没有要她性命,想来是她的父亲为了救她替这群人卖了命,那群人就算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叫她回去,也没有伤害她。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地在这岛上过了将近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