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你想要什么?”

两人只一帘之隔,柳菡夏跪在外头,而男子坐在帘子里头,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却觉得四周蔓延着压迫感。

即使在梦中见多过那人,还是叫她有些本能的畏惧。

这个男子就像一只毒舌,色彩斑斓,却是冷心冷血,她曾亲眼看到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下令屠了多少人,也曾见到他的手段是多么的铁血,才能把持住大黎朝堂。

不过那声音如山间清泉,虽冷,却是极好听的。

“小女不想要什么,只想要个安身立命之处罢了。”说罢,她双手交叠,搁在额前,整个人匍匐于地面,行了个大礼。

男子没有说话,耳中响起阵阵脚步声,他离她越来越近,那股压迫感也越来越重。

“抬起头来。”

两人隔得极近,清冷的嗓音撞入她的耳中,她肩膀不禁抖了一下,随即直起身子,却是如开始那样,没有抬头的。

一阵风袭来,男子却一手直接扣起了她的下巴,强迫着她抬头,与他对视。

下巴轮廓硬朗冷酷,却偏偏生了一双黝黑明亮的狭长凤眼,带着些轻佻,鼻梁高挺,双唇薄薄微翘,一身红衣,衬得他肤色白皙得有些诡异了。

他是笑着的,那双惑人的眼儿,看着她的时候,似是多情,给她几分温柔的错觉,她心里是知道的,面前男子看似多情,却最是无情,可心尖儿还是止不住的嘣嘣颤,敲击着她的胸腔,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尤为清晰。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哪怕在梦中,他也从未与她靠的这么近过。

她却是不肯闪躲的,他的手指修长,却是十足地冰冷,那嵌住她脸颊的一只手微微用力,她有些疼,皱了眉头,贝齿也忍不住咬紧了下唇,眼眶红红。

下一瞬,那双手使了些力,将她甩开。

“名,利,亦或是权势?”他背对着他,开口道。

“若小女是为了情呢?”她仍旧是保持着斜跪在地上的姿势,如一朵雨打得霜花,只是笑容却仿佛藏着更深的。

男子意外的挑了挑眉,邪气又俊美:“你可不像是个为情所迷之人。”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裙摆,笑意益了满眼,眼神微微恍惚。

对一个女子而言,大红朝服加身,凤钗满头,执掌凤印,帝后携手,共享群臣跪拜,百姓欢呼,当真是最有吸引力的。

“情”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爹对她娘有情,自是没错,可这么一点情又经得起时光的消磨和世事的蹉跎吗?

换一句话说,能坚持多久呢?

等到一定的时候,情意自会慢慢变淡,余下的会是亲情,或是利益联系。

可她面前之人注定会成为那天下最尊贵的人,能站在他身侧,可不就是能成为那枝头上的凤凰?

她可以凭借她所知道的,助他登上那个位置,亦可助他保下哪个位置。

“小女想与公子做个交易。”

半晌,他不答话,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腰间的那块双龙玉牌。

算是默认了她继续说下去。

“我能助公子一臂之力,成就大业。”她眸色更深。

“你可要注意你的措辞,你可知这话一旦传出去,恐项上人头不在。”他莞尔一笑,接着说:“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干什么大事儿了?我一个闲人,又有何大业要求?”

“富贵险中求,这道理公子不会不懂,既然我能知晓公子的身份,那么公子的所思所想,我也能猜测一二。”

“嘭”得一声,一上好的青花瓷茶盏碎的满地,一块碎片就这么破风而来,划过她的脖颈。

她一惊,那处先是一片冰凉,后来传来阵阵刺痛,她脚底生寒,立马抬手捂住了划到的那一处。

伤口不深,可是猩红的血不断外渗,染红了她的手。

脖子上火辣辣的刺痛感似是时刻都在提醒着,那个红衣男子,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若说刚才,他虽未发怒,却是有些不悦了,而现在,她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到周遭的杀意。

是的,他想杀了她,可是却又忌惮着什么。

她战栗着,却是执着地昂着头。

世间,知晓未来之事的,独她一人。

“您不用着急杀我,我能说出这种话,手上自然有能够助您一臂之力的东西。”

他从窗台边上返还到原来所坐之处,烟云敝月,屋内顿时暗淡了几分。

他眼中流过刹那间的光华,那是带有讽刺的笑意,故意轻声道:“你说说,若是敢忽悠我,我既能救你一条命,也能叫你还回来。”

面对他带着冰碴子的话语,她收起了胆怯,眼皮也不眨,因为她有把握,她手上的东西,没有人会不心动。

“西北的狼牙山之下,有一处铁矿。”

话语简短,声量不大,可这话里蕴藏的消息却是足够叫人心惊的。

“你知道的,如果这是假话,你会是什么下场。”他缓了一会,才说话,有些压抑。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就像他没有问她为何知道他的身份和他的计划一样,没有意义。

但她说的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可他却想赌一赌,说不定她说的是真的呢?

“这是自然。”柳菡夏笑了一笑,又松了口气,看样子,他是相信了。

这只是第一步,她还知晓,曹家和安平王的野心、未来几年黎国会遭遇的劫难……她会一步一步,成为那真正的人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