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

多少人家认为如他这般年纪的青年人,若是不读书,不科考,或是不继承家业,便是浪费大好时光。

莫说沉浸于戏曲儿一道,那简直就是玩物丧志,天理不容!

可那戏曲里讲的,表面上是男男女女的缠绵悱恻的爱情,聚散离合的结局,内里却是人生百态中难免的聚散离合、悲喜忧愁、酸甜苦辣、阴晴圆缺。

通过谱成曲儿的法子将这些统统搬上舞台,流淌成有声有色的历史,满足了多少平淡而不甘平庸的心?

还有那些常人口中的“戏子”,与他们口中的“某某大师”又有何差别,同样是在某一方面学有所成,能够艳惊四座,为何“戏子”却要受到不同的对待?

所谓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

想要达到唱绝四座、余音绕梁的境界,可不是一朝一夕的成就,每个名角的成长都是一部血泪斑驳的书,这一亮相便惊艳四方的绝活儿之中,蕴含的是多少年的台下功夫。

许智源爱写,更爱唱,换上装扮,一登台,好像能忘却所有俗世一般。

可他的家里是作酒楼生意的,他的父亲如其他人一般,拼了命地想叫家族里出一个秀才,又怎会让他抛头露面?

可他对于科考一途实在是毫无兴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笔名在坊间写了些杂曲儿,这一来二去,得了名声。

芳华楼正好需要新曲儿,便找到他这里来了。

他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落寞,若是柳家知晓了他于戏曲这一道,又会如何?

“你们去听听戏也好,芳华楼的上一出戏《淮山念》我去听了,挺不错了。”赵氏笑着说。

那《淮山念》正是出自许智源之手,在坊间风评很好。

赵氏领着许智源上门一是为了拜年,二是为了相看,赵氏瞧得出来,她这儿子含羞带怯得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般的模样,自然是对这位柳四姑娘上了心,她这个做娘的心里也是乐呵呵的。

自从他爹知晓了许智源不愿参加科考,偏要走“戏子”一途时,差点被气得吐了血,严令禁止许智源走这条路,还用他这条老命作威胁。

说他要是继续做那些不入流的事儿,他便一头撞死。

那段时日,许智源整日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好好的孩子硬生生的瘦成了皮包骨头,眼底乌青,唇无血色,她这个做母亲的于心不忍,就只能私下里准了许智源。

唯有一点,他只能站在幕后,也算是不违背他父亲的意思。

中午时候,许智源自告奋勇说要给大家做一桌子菜,老夫人当然是应允的,许智源便摩拳擦掌地去了后厨。

厨娘瞧着这位远方而来的公子,一时有些惊讶,毕竟“君子远庖厨”。

得知是为了给老夫人做菜,一屋子厨娘晓得后合不拢嘴,只夸他孝顺,叫许智源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挠了挠后脑勺。

孙大娘连忙拍了拍她身旁打趣着的厨娘,笑着道:“小公子脸皮薄着呢!还不快快剥你的笋,还叫不叫主子用膳了!”

那厨娘也笑着回道:“是是是。”厨房这才安静了下来。

有了这些手脚麻利的大娘们帮他打下手,许智源只用挽起袖子,上手做菜,忙活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饭菜也都做的差不多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净了个手,亲自用花瓣、叶子好好摆了个盘,才让丫鬟用食盒把菜一一装起来,端到厅里。

做完这些后,许智源跟大娘们道了个谢,才回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前去赴宴。

他们娘两来一趟不容易,所以老夫人就留了他们多住几天,在离老夫人不远的地方洒扫了一个院子出来,给他们暂住。

屋子干干净净,外头的院子里养了不少花花草草,因为现在是冬天,有些颓废,屋檐上挂着火红的灯笼,窗上也都贴着新剪出来的百灵聊鸟窗花,新春气息浓郁。

柳宅很大,人又不多,所以留他们母子二人是绰绰有余的。

走到厅里的时候,众人已经坐好了,柳家的两位少爷还有表少爷王琦一道,早上去同窗家中拜年,也是不久前才回来,饭菜摆了满满一桌。

大夫人瞧着桌上有几道菜与厨娘往日做的不同,便笑了:“智源手艺可真不错呢,哪像我这个儿子,只会读书,来日都成了个书虫了!”

众人都笑开了声,柳晗知道这只是娘亲打趣的话,自然也是笑哈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