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柳家老宅之中与平常一般井然有序，仆从们各司其职。
小厨房中不时传来“噔噔噔”的切菜声与翻炒的“噼里啪啦”声，炊烟袅袅。
老太太额间的皱纹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眼尾几道深浅不一的纹路，她面色红润。
柳家许久没有如此团聚过，能集中在一起吃一顿饭了。
除了柳菡夏还在病中，大房、二房、三房差不多都来齐了，就连三夫人也特地从小院赶来，还将雁归也一同带来了。
只见到小雁归个头窜了不少，已经俨然有了一个小小少年模样，头发用发带束起，额前的碎发颇多，大眼灵动，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细滑。
随年纪不大，但很是懂礼貌，恭恭敬敬地给坐于主位的老夫人行了礼，之后又给其他各位长辈都行礼。
小小孙儿如此知礼，老太太自然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柳家人丁稀少，且三老爷消失了这么多年，不见踪影，是死是活都没人知晓，也就留下了柳攸宁与柳雁归这一儿一女。
老太太细细瞧了雁归，身量纤瘦，小脸白净，大眼中满是稚嫩，与儿时的三老爷实在是相像，忍不住便红了眼眶。
雁归挨在三夫人身旁，小声问道：“五姐姐怎么没来?”
三夫人早就给雁归交代过了，要叫黎离五姐姐，却也没有与他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叫，他也就懵懵懂懂地这么叫了。
“姐姐在忙呢，马上就过来。”三夫人拍了拍他的小手，又将他有些折痕的衣领理了一理。
“姐姐天天都好忙啊。”雁归突然心生感慨。
“是啊，姐姐很忙，你要快点长大，才能帮到姐姐。”
明明是极其普通的一句话，听到了二夫人耳中却变了意味。
五姑娘现在掌管柳家也就罢了，女儿大了总是要嫁出去的，总不能一直赖在家中当个老姑娘吧！
可这柳雁归可是个儿子呢！老夫人待他又好，待他长大了要与大少爷、二少爷争夺家产可如何是好？
于是眯了眼，不阴不阳地说了句：“五姑娘可是柳家的大功臣，刚刚还在，怎么现在不见了踪影啊？”
二老爷神色不虞，赶紧用胳膊肘戳了一下二夫人，叫她闭嘴，两人还小小的推攘了一下。
话音刚落，黎离便从外头走来，手中拢着一个白色夹棉袖筒，软绒绒的白色软毛从袖筒边际溢出，直接盖住了整个手腕，一身素色，头上只简单的带了个簪花。
雁归面色一喜，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姐姐。”
黎离对她笑了笑，又赶紧脱了袖筒和大裘，向家中长辈一一行礼，“让大家久等了。”
“无事，快坐吧。”老太太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插言。
五姑娘现在掌管柳家，不仅是宅院里的诸多事宜，还要打理铺子与庄子，谁也不敢说她的不是。
坐在三夫人身边，她与三夫人相视一笑。
一转头，陡然与顾铭四目相对，顾铭坐在与黎离隔了几人的座上，左边是大老爷，右边是两位公子，也正在看着她。
黎离灵机一动，想起顾铭受邀参加柳家家宴，应当会不自在，不过看他与大老爷还有两个公子相谈甚欢的样子，好像没有半分不自在的意思。
不过来者是客，黎离向大家介绍了顾铭的身份，只道是京城人士。
柳若烟坐在黎离身边，坐的极规矩端正，她今日装点打扮得很是用心，一身嫩粉色拢纱薄烟交领襦裙，既清新飘逸，又不失端庄，薄施粉黛，樱唇莹润，恰到好处。
她不时地往顾铭方向看去，只见青年面若冠玉，做的不甚端正，却洒脱不已，举手投足只间都透出一股英气。
在寻常茶宴上见到的也有不少端正公子，可却没有一个如顾铭一般，举手投足洒脱又贵气，且出口成章，谈吐不俗，惹得柳若烟不时投以娇羞的目光。
有一会恰好与顾铭四目相对，她匆匆错开眼神，红了脸。
说罢，老太太先举了筷子，其他人也顺势拿了筷子，旁边随侍的婢女上前倒酒，除了雁归和二夫人，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连老夫人今日都提出要饮一杯酒呢！
今日虽不是除夕，但却和除夕夜差不多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