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浑身金色的马车在灰扑扑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扎眼,连同两匹骏马,竟将王府门口的两座张着大口,双目炯炯,含着宝珠石狮子的气势都压了去。

刚刚哄闹的人群早已散去,不过王家门前人来人往的,不时有些过路的人免不了都要打量一番。

莫说这青州,这辆马车就算是放到繁华的京城去,都算是拔尖的了。

柳家经商百年,没想到这黄金马车一出,竟是比原先柳家受冤一事还要惹人注意。

身穿一身嫩黄色百褶裙的王露也在场,朝黎离问了好,不过带了淡淡的疏离感,并没有表现出两人很熟的模样。

此时,黎离与王渊,连同几个王家的老爷、夫人坐在堂中,侍女端上的新鲜茶水还散着热气。

王渊先开了口:“不知五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果真是在*上浸润多年之人,最擅长与人迂回、明知故问,拜帖上不都写的清清楚楚了嘛!

黎离抬眼,正视着王渊,不卑不亢道:“柳家情况您也知晓,祖母生了场大病,还没完全恢复,整天念叨着想念四姑母,今日小辈登门便是想接四姑母回柳家探望一番祖母。”

王渊面上有些为难,语气中也饱含歉意:“当然是应该的,只是二儿媳妇最近感染了风寒,实在是不宜出门再感染了风寒,不如在家中先养好了身子,过些时候再回柳家可好?到时,王家会派人护送,否则将柳家人也传上了可就麻烦了。”

在座的人神色各异,王露坐在座上,拧着帕子,捏了把汗,即是替祖父,也是替自己,她还真是怕黎离耐不住性子,跳脚起来与王家决裂。

外人不知黎离的能耐,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且她背后还站了一个一眼便能看出不一般,却不知底细之人。

这样的人,往往才是最可怖的。

黎离早就料到了他会如此推脱,抿唇一笑,“就是知晓着四姑母身子不好,所以今日才准备了舒服些的马车来接四姑母,大人放心。”

听了这么一袭场面话,王渊变了变脸色,眼角抽了一抽,不过很快恢复过来,“这……”

“您看,我们一大家人来了这一趟,您也不好叫我们空手而归是不是?”黎离仍是浅笑,却不若方才的装模作样,而是笑得狡黠。

王渊咬牙,心里却想着,这小丫头倒是有些能耐。

先是用黄金马车引来民众的目光,再将接四姑母会柳家探亲之事娓娓道来,最后再以此来逼迫他放人,这理由正大的不能再正大了,他要如何再拦着人不放?

站在他身旁的姨太太低声道:“老太爷,不能放人啊!”

王渊回头扫了她一眼,眼界浅的东西,区区内宅妇人,懂得了什么?

他也不是傻子啊,当然知道自己的二小子干了什么好事儿,当然不能让她回柳家,现在这情况哪里还由得他放不放人,整个王家现在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他摆出笑脸温声道:“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二媳妇病的重,就不要从正门出了,免得再感染风寒,我会派车马从后门将她送到柳府。”这便是妥协了。

也由不得他妥不妥协,毕竟民声他还是要忌惮些的,倘若一身是伤的二夫人从正门出去,又给王家增添了话柄。

若是从后门走,悄悄地回了柳家,柳家总不可能敲着锣打着鼓,对外头说她在王家受了欺负吧!

黎离起身,再次行了一礼,同时道了谢。

前去通传的小丫鬟没个好气,对着里面的母子二人一个礼节也没有,气冲冲道:“老爷请夫人去后门乘马车。”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差点喜极而泣。

王琦瞧着她脸颊上还有脖颈上尚未褪去的淤青,眼底一红。

二夫人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没想到柳家真的愿意冒着得罪王家的风险将她这个出嫁的女儿接回!

可她回去又能给柳家和王琦带去什么呢?她闭了眼不敢再往下想。

王琦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掌心温热,给她传递着源源不断的温暖,道:“母亲,我们回家,不管未来的路如何,我都会配合您的。”

二夫人忍下鼻头酸涩,重重的点了头,是啊,他的儿子这么优秀,他们又在怕什么呢?

她扶着王琦的手,从座上艰难地起了身,一步步走得极慢,却是挺直了腰杆,昂起了头颅。

王琦喜不自胜,一双臂膀牢牢的成了母亲的依靠,他就着母亲的脚步,一步步走出房门,屋外面的阳光没了阻隔,猛然的照在他们身上。

他伸出了一只手,微微挡住了眼前的强光,片刻之后,移开了手掌,让阳光尽情的洒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