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离踩着长凳,还未下了马车,就听见了八宝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以一种不得了的神色道:“姑娘,您怎么才回来啊!”

八宝年岁不大,不过做事稳妥。

有一点不足,便是性子太急,有一点事便是一副不得了的样子。

这么些年了,黎离早已见怪不怪,非但没有急眼,反而是抱臂,一脸不急不慢得等着八宝说着后续。

与此同时,老太太刚刚清醒过来,头上敷着湿帕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帐顶,眼中带着愁色。

不大的屋子中弥漫着药味,一种极其苦涩的味道,不过闻久了,也就习惯了。

一旁的苏嬷嬷则愁容更为明显,紧皱着眉头,保养的不错的皮肤都硬生生挤出了几条皱纹,一边给老太太换着帕子,一边轻声回答着刚刚老太太的问题,道:“那些人来势汹汹,怕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是早有准备的。”

老太太心下了然,脸色虽不佳,眼底却是一片清明,没有半点病态,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苏嬷嬷麻利的拿下了老太太额头上的帕子,扶着她的胳膊坐了起来,并在腰后方垫了一块枕头,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老夫人阖眼,沉默片刻,道:“我自然知道,可这柳家嫡系旁支本就是一家,又能叫我如何呢?”

柳家嫡系一脉,人丁稀少,到了这一辈,只剩了三个男丁。

可不知是为何,旁系却是蓬勃发展,人丁越发昌盛。

柳家的产业当然是嫡系一脉在打理,在旁系中挑了些有能耐的也在铺子里做着事,不过大多是些可有可无的事,涉及到商业机密的事是不可能让他们参与的。

因为这些旁系大多是一只只的吸血虫,只顾着把自己养的肥美,从不顾其他。

虽说没有让他们参与柳家的生意,不过每年都会按照一定的规格给他们发放补贴,虽说不能叫他们大富大贵,但吃饱穿暖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在柳家出了事以后,铺子被查封,在铺子里面做事的人自然也就回到了家中。

不过是年份的发放是在每年年末,按理说还没到时间,这时候不应该找上门啊?

老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精神好像更差了些,苏嬷嬷心里一紧,连忙将药递给老太太。

“是啊,是得多喝些……”

黎离在大门口便被八宝叫住,被告知了柳家旁支今日登了门,正在里面讨要说法。

讨要说法?

黎离面色一沉,快步往里面走去,八宝走后面小跑着,紧紧跟随。

大堂内果真很是热闹,有几位年纪大的长辈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悠闲地饮着茶,小辈们则立在后面。

大哥柳晗着一身月白长衫腰杆站的笔直,与一泼皮辩论着。

可他是个文人,再怎么腹有诗书,用一堆大道理也辩不过那些无赖之言,说得脸颊通红,也说不过。

一瞧见黎离进了门,有一穿着棕色衣裳的年轻男子,头上戴着黑色布巾,带头出了声,身量偏胖,眉毛又粗又黑,高高上挑,看起来很不好惹,嚷嚷道:“我们要求见老夫人!”

旁边有端着托盘的侍女上前来,恭恭敬敬道:“这是我们五姑娘。”

谁知道,那男子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五姑娘?我们要见的是老夫人,总叫这些小鱼小虾来做什么?”

黎离抬眼一瞥,那大言不惭的男子硬生生把快要出口的话吞了下去,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头发半白的老头,遂灰溜溜的退下了。

看来是早已经得了指示的。

黎离眼里像淬着冰碴子一般,冷眼扫过在座的所有人,以及那些探头探脑的小辈,冷声道:“我不知道诸位是为何前来柳宅,还如此气势汹汹,不过既然来了,便一并说清楚吧。”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看来是有人趁她不在时,兴风作浪了。

黎离看向大哥,许了一个眼神,叫他安心。

缓缓抬步,坐上了主座,一手放在身前,一手搁在扶手上,不断敲击着,一声一声,很有规律。

下面的人,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立着的,无不是瞪大了眼瞧着黎离一步一步坐上了主位,姿态从容,脚步生莲。

虽穿着打扮极其朴素,然一身气质浑然天成,一双眼凌厉无比,竟比老夫人还要有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