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早他就已经发现她的行踪了。

派出的众多人马沿着那条河流遍寻无果后,他才冷静下来思考,若是黎离没死,她最有可能去哪呢?

对的,前不久她言:“拂春年岁已大,不能再耽误人家了。”

遂问了自己的意见,才放了拂春出宫。

拂春是青州人,若是出了宫,在京城无依无靠,定会回到青州。

而她的母妃良贵人亦是青州人士,黎离又何尝不是无依无靠呢?

随后他火速回宫,命人调来了宫妃档案。

良贵人母家乃青州柳家,经营布料生意,算不上是大家,不过在当地声望还算不错,算是豪绅。

那日,艳阳高照,日头正高时,站在高处的顾铭从乌泱泱的人群中一眼便找到了她。

那时刚好就是她带着柳家众人搬离老宅之时,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黎离。

她着一身素衣,目光凌厉地扫遍在场的所有人,下颌微抬,脖颈修长,亭亭玉立,犹如一只骄傲的天鹅。

话语铿锵有力,信誓旦旦地说着柳家无罪,自己定会找到证据。

就算柳家陷入窘境,她也像是站在高处,浑身透着高贵冷漠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黎离,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信仰。

他应该尊重她的决定,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以自己为中心,事事强求。

以前是自己任意妄为,从不考量她的感受。

她是生来就不是一个甘愿被斩去羽翼,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而是天之骄女,一只应该在空中翱翔的鸾鸟。

即使没有他的照拂,她也能够独当一面,她也能过得很好。

而她尚在他身边时,就连东宫里的吃食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的,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也是喜欢的。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行宫一事了,虽面上不显,但他一直在自责。

那时若是询问过她的意见,或许就不会去了,更不会掉下山崖。

这些想法既叫他羞愧,更叫他恐慌。

自己离不了她,而瞧着她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般,难免叫人胡思乱想。

眼底的慌乱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坚定与从容,现在不一样了,他要把最好的一切都摆到她的面前。

这件事就算是翻了篇。

她接过手中的茶杯,往唇边送。

手指轻触,微微凉的触觉叫黎离一个战栗,懊恼地想着:怎么这么没用!怎么碰了一下手指就这么心神荡漾了?

顾铭瞧见她眼神闪躲,低头饮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勾了唇,看来小姑娘又有小心思了。

薄唇轻启,开口说:“想什么呢?”

黎离摇头,收敛神思,把空茶杯递给顾铭,叫他再倒一杯。

昨晚还羞涩不已,自己一靠近便步步退缩,怎么今日反倒使唤起自己了?

挑了眉,踱步到桌前,脚步轻快,又倒了一杯茶,递到黎离面前。

她接过后一口饮尽。

顾铭接过茶杯,说道:“少喝点,隔夜的水。”

黎离掀了薄被,穿鞋起了身,去衣柜里翻找出一身淡蓝色衣裙,又拿了薄被将屏风挡的严严实实,在外头看了好几遍,才小步小步跑进去换衣裳。

顾铭暗自发笑,真是个傻姑娘,昨夜不注意,都叫人看光了还一无所知。

换回女装许久,黎离还是不会梳头,每次都是叫拂春给自己打扮的。

现下自己随手编了辫子,乌黑透亮的头发斜斜地披在肩头,额前几缕碎发,衬得脸庞更加稚嫩了。

做完了这些,瞧见顾铭依旧倚在小塌上,看着自己的画本子。

撇撇嘴,心里腹唧:怎么一个大男人还看小姑娘家家看的东西。

这一切自然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转身开了房门,叫拂春多打了洗漱的水,她自己洗漱好了以后就出了房门。

出门前还给他使了个眼色,红唇轻抿,眉眼灵动,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去。

他的存在叫拂春和八宝知到还好,要是让三夫人知道了,自己实在是不想撒谎去解释他的身份。

站在大树下的小姑娘,周身镀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