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时候,顾铭好像听见黎离如小奶猫呜咽一般在说梦话,又好像在哭……

还未起身,就见她平息了下来,不哭也不闹了,只是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有些微微的颤动。

其实顾铭知晓深宫的日子不好过,可他一直以为黎离性子坚韧,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说。

现在才知,她那些都是些表面功夫,深层次的东西只有在无意识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

破晓时分,黎离便彻底清醒了。

一醒来,往四周看了看,瞧见自己躺到了床塌上,脸上黏黏的,一抬手,才发现自己脸上尚有泪痕。

“昨夜你做噩梦了。”顾铭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只见顾铭躺在她昨晚睡得小塌上,交叠着修长的双腿。

小塌不够长,他的脚脖子还悬在半空中。

“是吗?”黎离缓缓开口,迎上他的目光,嗓音沙哑。

可能是昨晚太累了,再加上见到了顾铭便勾起了她在宫中的回忆,才会精神恍惚吧,其实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事了。

每次她受到刺激时就会做噩梦,内心的恐惧会被挖出来在梦中重演一遍,无限放大。

这么多年了,这些梦境告诉她,这就是她逃不开的东西,即使是出了个宫,与那四方的天地再无瓜葛,但那些痛苦和委屈仍然会成为潜意识的一部分。

只要心底的那道防线稍微动摇,自己便会被负面情绪所占据。

不过有一点还算好,虽然梦境清晰,不过清醒后的黎离其实还能回忆出来的东西不多,都是些零碎的片段。

就像昨夜,她梦见了有一年冬天,她年岁尚小,内务府的人克扣了宫里月份的银炭。

本就数目不多的炭火到了自己宫里时,宫人们更是变本加厉,全部收刮走了,又怕六皇子在宫中被冻死,换上了最差的木炭。

当时黎离点着碳火,正在午睡,那味道呛鼻极了,只能在冬日里把窗户大开着,才能缓解。

可在外吃着小食,闲聊的宫人们居然嫌屋内味道呛人,擅自关了窗子,结果可想而知。

等她清醒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拂春和八宝焦急的模样,泪珠子一滴接一滴地掉在自己面上。

那可能是记忆里少有的温暖时刻吧。

黎离缓缓起身,靠着墙壁。艰涩地开口问:“我昨晚有说什么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停的喊我的名字。”他斜着眼笑道

“切!”

黎离静静地坐在床头,用手梳理着睡乱的发丝。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走?”

“一定要走吗?”

黎离抚额,无奈道:“当然要走,而且还不能从门走。”

顾铭穿着黎离绣着花儿的寝衣,迈着大长腿往这边走,有些滑稽。

寝衣虽对黎离来说很是宽松,穿在他身上却很小,有些紧。

裤腿短了很大一节,他只好换上自己的裤子。

所以现在他上面穿着黎离的寝衣,下边穿着自己的黑裤子,显得不伦不类。

黎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搬了椅子,做到床榻旁,端正神色,一脸认真地说:“不能给我个身份吗?”声音淡淡,又带着天然的强势感。

黎离不明所以,半晌没吭声。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黎离更是不明所以了,不知道这若有若无的笑意味着什么,不过她知道了,顾铭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比如说,未婚夫?这样咋们就不用像这样偷偷摸摸的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他笑容和煦,目光温柔缱绻,却说着最不着边际的话。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黎离反倒不好意思了,红了耳根,软声说:“谁要和你在一起,我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昨晚是情急之下,我怕你死了才同意你进屋的。”

“嗯。”男子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声。

遂去桌上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光洒在她周身,就算是蓬乱着头发,也美得清醒脱俗。

线条精致的脸蛋上,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就连懒洋洋扒拉头发的样子,都莫名撩人。

按理说这番模样是最不想叫人看到的,但一想到反正自己在他眼中已经无处遁形了,也不必伪装什么,黎离也不扭捏,径直接过茶杯。